程適大步在桌邊走個來回:「戳脊梁骨?朝廷裡有幾個不是攀關係靠門路上去的?在朝中做官靠山越硬腰桿就能越直!做官也不是考四書五經,若論政績,誰比誰強還未可知。」顧況聽程適的話覺得很有道理。程適心想,可惜竇天賜那孩子從來跟我沒交情,顧小么這回恐怕能遠遠爬在我前頭,橫豎我程適哪個都不靠也能成個人物!顧況跟程適說了一番,心裡舒暢些,渙散的雙眼聚了神采,回房去睡覺。展開薄被吹熄油燈,臨睡前猶在想,天賜長大後真變了不少。恆商此時剛回王府,在臥房中徘徊躊躇,想著如何才能再見顧況。直接去秘書監找人恐怕不妥當,等顧況再出宮,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十來年沒見的日子都過了,現在若要有十天半個月才能見到,卻覺得實在難熬。恆商想起今天上午顧小么恭恭敬敬一聲聲的睿王千歲,一股秋意兜上心頭。十來年前顧小么帶著他到處跑的情況猶在眼前,顧小么摸著他的頭道:「我的東西就是你的東西,程小六給你什麼都別吃。」恆商想到這裡剛要笑,驀然今天顧小么拘謹的形容閃至眼前,「睿王千歲是千金之體,小人萬不敢逾矩。」顧小么,小么,顧況。恆商輕輕道:「景言。」程適一夜無夢到天亮,顧況一夜淺眠到天亮,恆商一夜無眠到天亮。第二天,程適與顧況照例到秘書監抄書,顧況精神已經抖擻。程適在走廊上同他招呼:「顧賢弟昨晚好睡?」顧況也照舊道:「甚好,程賢弟好睡?」恆商起身,用了早膳,吩咐備轎去中書侍郎府。司徒大人早朝剛歸,正在用膳,起身相迎,下人收拾碗筷。恆商落座立刻道:「知道你還要去中書衙門,不多耽擱你的工夫。本王今天有事情託慕遠,話便直說了--你幫我往秘書監遞個話,請多關照關照顧況。」司徒暮歸笑道:「且能讓他時常出皇城麼?十五殿下找臣尋開心來了。一箇中書侍郎哪能管到秘書監頭上,十五殿下為何不去找程大人?」恆商道:「慕遠,這時候別在本王面前架官派。程文旺不是很吃你那一套麼?聽說程大人受你託付,正在關照程適。」司徒暮歸道:「哦,十五殿下要的是這種關照,那敢情好,今天中午前臣就給你辦妥了。程適估計正被程大人關照得『生不如死』,多個人與他作伴也好。」恆商變了顏色:「你敢!」司徒暮歸嘆氣道:「十五殿下又這樣威脅臣,天下人都知道程大人這個清官油鹽不進,多關照程適實話說還是皇上交代臣去辦的。現在臣日日夜夜戰戰兢兢,生怕皇上哪天問『讓你捎話給程文旺多關照的程適現在如何了?』十五殿下還是另請高明吧。」恆商平緩神色,「本王不管司徒大人怎麼跟皇兄交差。本王曉得我曉得,慕遠想辦的事情沒有辦不妥的,這件事情只有勞煩慕遠。」司徒暮歸再嘆氣,道:「好吧。」下午,秘書令程文旺大人在皇城裡偶遇中書侍郎司徒暮歸,司徒大人一團高興地與他親切招呼:「狀元兄--許久不見,一向可好?」程大人神情端正,道:「司徒大人今日可好?」司徒暮歸道:「好,甚好。」踱過來與程大人一路並肩前行。程大人敷衍著司徒大人「今天天色甚好,宜家宜出行。」之類言語。快走至岔路附近,程大人道:「上次司徒大人來找本官,託本官關照楷書閣的楷字程適,今天沒什麼此類的事情說吧?」司徒暮歸道:「狀元兄多心了,本官家需關照的親戚哪有這樣多?倒是程大人對你們秘書監的新楷字多拘束拘束才是。本官前幾天遇見其中一位,本要隨口問他兩句,他只說是秘書監的新楷字姓顧,便對本官稱有急事在身走了,如此不恭敬,委實需好好教導。」程大人在岔道口站住拱手:「多謝司徒大人提醒,本官該去秘書監了,大人請。」司徒暮歸拱手轉身,徑直去中書衙門。舍人呈上的卷宗剛看幾頁,一杯滾茶還沒涼溫,御書房的張公公來傳萬歲召司徒大人去御書房。恆爰手壓在案几上,慢慢道:「睿王要找的人,朕聽說是秘書監的楷字顧況。朕聽說顧況還是你在替朕找程適的時候順出來的,為何這件事沒報與朕知道?」司徒暮歸道:「皇上從沒吩咐過臣,只要十五殿下找臣,事無大小,臣樣樣都要同皇上稟報。」抬頭看恆爰的臉色,接著悠悠道:「況且,若臣將十五殿下的一舉一動都稟報給皇上知道,十五殿下與臣這種人相交,皇上放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