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越有些訝然地點點頭,這人約四十歲上下,頭戴方巾,穿著一襲褐色的綢衫,樂越瞧了瞧他的鞋子,是普通的布履,鞋面乾淨,邊緣也沒見多少灰塵泥汙,更兼兩手空空,像是城裡出來散步的閒人。再度量他的面容和渾身的氣度,尋常膚色,蓄著短鬚,眉目儒雅,幾分像員外,幾分像商賈。那人再看了看,從容地蹲下身:&ldo;自己和自己對局,兩方知曉透徹,為何仍把樹棍看做樹棍,石子看做石子?&rdo;嗯?樂越抓抓後腦:&ldo;我是閒來無事,隨便擺擺玩玩。請問先生為何說樹棍仍是樹棍,石子還是石子?&rdo;他好歹出身青山派,知道此人言語玄虛,卻有指點之意,立刻虛心請教。那人撿起一根樹棍:&ldo;這樹棍比別的都長,可長驅直入,但先放在前,它不能與其他齊頭並進,先入勢單反易折,為何你要把它放在最前,而非中後?&rdo;他再取另一方的石子,&ldo;這枚石子稜角崢嶸,可為前驅,這枚石子圓潤且體龐敦實,善守。&rdo;樂越拍拍頭,恍然大悟,抱拳道:&ldo;多謝先生。&rdo;那人起身,微笑道:&ldo;所謂調遣,是調妥當之才,遣向合適之處。先有調遣,方能謀局對陣。&rdo;樂越喜不自勝,站起來恭敬地道:&ldo;蒙先生指點,小子受益匪淺,不知先生是不是郡王府的人?&rdo;這人對對陣之道如此熟悉,來歷定不一般。那人搖頭道:&ldo;我只是個路過的閒人,平時看過兩本兵書,又好手談,偶爾見少俠在此,忍不住高談闊論一番。&rdo;高人總是愛這樣隱藏自己,樂越假裝相信了他的話,嘿嘿笑道:&ldo;那我今天算是賺到了。&rdo;那人揚眉問:&ldo;是了。想來少俠是這次郡主招親的待選。&rdo;樂越爽快承認,那人微笑道:&ldo;這次郡主招親,青年才俊果然濟濟一堂。&rdo;樂越連忙道:&ldo;先生過獎。&rdo;卻不由得又再打量了他一番。那人站了一站後,又踱步走了。昭沅和應澤一直隱身坐在樂越身邊的樹上,昭沅覺得那人有些古怪,便跟了上去。那人離開樂越所在山坡後,徑直向城中走去,昭沅看他進了一家客棧,是孫奔最近在做雜工的那家。晚上回去後,昭沅將自己的所見告訴樂越,樂越認為大有文章,杜如淵和洛凌之也道需要再查一查。琳菁道:&ldo;他會不會是刺殺澹臺容月的刺客中的一個?&rdo;昭沅道:&ldo;那他為什麼要教樂越?我們雖然不認得刺客,可刺客一定認識樂越。&rdo;琳菁道:&ldo;未必啊。他假借指點,趁機換取樂越的信任,就可以打探與郡王府有關的情形。&rdo;昭沅覺得很有道理,他對凡間還是瞭解太少。不過琳菁明顯已經不像早晨那麼萎靡了,它很高興。琳菁已經想通了,將來還未可知,現在多努力將來才不會如噩夢那般絕望她重新把頹廢化為鬥志,並且鬥志更加熱烈了。她雙目炯炯有神地向昭沅道:&ldo;要不然,今天半夜外加明天,我們去查查那個人吧。對了,你知道他住幾號房嗎?&rdo;昭沅搖搖頭:&ldo;不知道,我看見他走進去後就回來了。&rdo;琳菁無奈:&ldo;你啊,還是經驗太少了。&rdo;看到人走進去便不跟了,完全沒有想到他可能不是住在那裡,只是進去找人,或者和某個人密談。可能這條線索現在已經不是線索了。琳菁內心急切,天一黑便拉上昭沅,一起去探訪那家客棧。他們在客棧內沒有找到那人,琳菁又帶著昭沅在城中轉了一圈,依然無所獲。過了三更之後,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他們再回到客棧內,使用隱身術一間間穿牆過去找,竟然意外地在一間上房內看到了那個人。他們還發現了一件更意外的事‐‐上房內除了指點樂越的那名中年男子外,還有一個人。是個女人,他們認識。楚齡郡主的姨母,南海劍派宗主,綠蘿夫人。他們進入房內時,綠蘿夫人正含著眼淚在昏黃的燈光中向那人懇求著什麼。&ldo;……我只想見他一面,聽他和我說一句話,只一面和一句話就好……&rdo;那人長長嘆息:&ldo;阿蘿,你就當他從出生起就死了吧。&rdo;綠蘿夫人有些激動地抓緊了手中的絹帕:&ldo;我為什麼要當他死了!他明明還活著!他喊了你的夫人幾十年孃親,現在你的夫人已經過世了,我既沒有要你給我名分,也沒奢望他會認我,我只是想讓他和我說一句話而已!&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