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轉移話題的方法真叫耍流氓吧。杜小曼合上眼。不過,她還……蠻喜歡。史書載,丁亥興極五年十一月,皇帝秦簇恆駕崩,諡號代皇帝,後世稱代宗。代宗無嗣,弟十七皇子羽言寬厚有德,皇叔裕王、左相李孝知、右相寧景徽與眾臣跪請繼位。數辭不能,遂登基,減賦免役,大赦天下。鐘鳴九下,百官陳列御階,等待賀拜新皇。寧景徽獨自踏進偏殿,宮人們斂身退下,紫煙繚繞,簇新龍袍山河社稷紋之上金龍騰凌,十二旒珠簾閃著熠熠光澤。&ldo;陛下,吉時將至,莫讓眾官久候。&rdo;秦羽言自窗前轉身:&ldo;皇兄的屍骨,還是未曾找到?&rdo;寧景徽微微搖首:&ldo;妖黨有一藥物,名為化屍粉。臣想,他們那時需做得不留痕跡,大約……&rdo;秦羽言沉默。他身上的龍袍,十分沉重,頭上珠冕更若頂泰山。從古到今,穿戴上這套衣冠者,便從此禁錮加身,與那把高高在上的龍椅,永遠捆綁在一起。秦羽言逸出一聲輕嘆:&ldo;寧卿此時,應有許多無奈。我亦自知非帝王之材,本願青燈佛前,了此一生。只是時勢所迫,你我都不得不如此。朕唯能向寧卿與天下起誓,既登此位,定竭盡今生所能所有,不負社稷,不負百姓。若違此誓,身便如此。&rdo;取出袖中玉笛,重重一摔,玉笛跌落地面,碎做數段。寧景徽斂衣跪倒。&ldo;臣寧景徽,亦立誓殫精竭慮輔佐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rdo;臘月的微風寒涼入骨,柔暖陽光自重疊雲間落下,照耀巍峨陵墓。秦蘭璪攜住杜小曼的手,站在陵前。&ldo;母妃,這就是你的兒媳,拜堂之前,帶來給你看看,從今後相攜白頭,請母妃在九泉下勿再掛念。&rdo;杜小曼和秦蘭璪向著太妃的陵墓三叩首,一道起身。兩人退到一旁,一直站立在遠處樹下的蕭白客走向墓碑。他並不拜祭,只是沉默站在碑前。杜小曼抬頭看了看秦蘭璪。秦蘭璪盯著蕭白客的側影,低聲道:&ldo;我出生之前,父皇便駕崩了。我對他所知,只是太廟中的牌位,史書的記載。他乃太祖皇帝,無人敢妄加議論,即便母妃提到他,也只能恭敬讚頌,不敢多言。太后不喜歡我,一直擔心我會謀位,我很小的時候就聽到了謠傳,說我非父皇之子。&rdo;杜小曼小聲道:&ldo;你很想念母親,當時在天上,為什麼不……&rdo;秦蘭璪道:&ldo;那時來不及,即便來得及,我也不會問。她已過世多年,可能早已轉生。其實拜祭先人,更多是為了仍在人世者的一點牽掛罷。&rdo;矗立在陽光中的蕭白客伸手撫摸碑頂。二十多年前,他尚是一朵血雨腥風的美男子,竟惹得天狼教聖女米薩蘇、歡喜門掌教花媚媚、雙合樓主秋煙嫋幾位祖奶奶級的大媽出山,爭要品一品這根嫩草的滋味。蕭白客被從西域追到中原,從中原奔命到南疆,在自南疆逃回江南的路上又遭江湖怨夫團聯手伏擊,負重傷改逃進京城,躲入太上皇休養的行宮中。他聽說太上皇多半時間人事不省,本想躲在其寢殿,可以撈幾口珍稀補藥吃。但傷重之下眼神不濟,加之對宮內等級規矩不甚懂,揀了間看起來最奢華的寢殿就藏了進去,未曾想卻是太妃的寢殿。蕭白客在床下暈了過去,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個滿是書的陌生房間。一個少女給他端水送藥,告訴他,因為她的嗅覺異於常人,聞到了血腥味,發現了他,把他藏到了這裡。少女向他保證,自己不會告發他,讓他安心養傷。蕭白客以為少女必有所圖,深宮女子,必然寂寞,想來是覬覦自己的美色和肉體,便打算為過此劫,稍微犧牲一下色相也罷。但少女除了給他送吃的和藥之外,並沒有再做什麼。偶爾蕭白客言語舉動有戲弄之意,便斂起笑容走開,舉動仍然客氣。蕭白客越來越覺得,自己只是被當成了一隻受傷的貓或兔子。也不對,貓和兔子還會被摸摸毛。少女就是很正經地把他當成了一個需要救治的人而已。蕭白客指尖滑過碑上刻字,淡淡開口:&ldo;小子,不怕和你說實話,老夫今生唯一愛的女人,便是她。可惜我愛的人卻不會愛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