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在手裡是滾燙的，聞著氣味是誘人的，咬在嘴裡是感動的。我站在包子鋪前面眼望蒼天，老淚縱橫。符卿書手心裡敲著扇子在旁邊冷眼站著：&ldo;三步外就是館子，何必。&rdo;瞧不上地攤的窮酸相。我說：&ldo;三步也撐不了，不先拿點東西墊著，館子裡等菜上來，我也歸西了。&rdo;符小侯難得同情地瞧了我一眼，跟我進了酒樓。酒店的小二說：&ldo;客倌，現下是早上，不賣酒菜。到晌午才開張。&rdo;我餓火中燒，拿筷子搗桌面：&ldo;什麼酒菜的！能管飽的統統上來！&rdo;小二被我餓狼的眼神震撼到，一應聲地下去了。一分種不到，端了一碗稀粥，一盆花捲。幸虧我與符小侯衣衫光鮮，又搭了兩碟子鹹菜。符卿書坐在旁邊搖扇子。我發現符卿書有個毛病，見我露出窮酸相就分外受用。所以現在符小侯心情明顯不錯，&ldo;那高伯就算見你不順眼，好歹你也是個小王爺。便是為了蘇公子，也要必恭必敬地待你，不至於連飯都不與你罷。&rdo;我說：&ldo;誰說他沒給我？一天三頓，人參燕窩，海鮮鮑魚。哪頓都比別人精緻。不過燕窩粥裡摻了涮水，人參湯裡放了馬尿。&rdo;符小侯動容道：&ldo;高伯也忒過了。&rdo;我冷笑：&ldo;他這點小伎倆想整老子？早八百年就讓小順盯著他看穿了把戲。不過好歹年紀一大把了，也是個忠僕，精神可嘉。不同他計較。也別給蘇公子添事。&rdo;符卿書摺扇一合，似笑非笑地瞧著我：&ldo;那你在蘇家一天，就這麼挨一天？果然細緻有度量。&rdo;我說：&ldo;就這麼耗著。估計這幾天兄弟你同我出來，都要先拐趟館子。&rdo;符卿書道：&ldo;馬兄出來，也不帶那二位公子？&rdo;我一口花捲含在嘴裡：&ldo;蘇公子那樣兒，我好意思開口麼。本來是想著查案子我不認得字跟帳本，讓他幫忙。早知道還不如不讓他同來。裴公子還要悠著他別看出我是假的，開口都要琢磨。沒辦法，大家自己人，老弟你多擔待。&rdo;符卿書忽然笑了，張開扇子又搖了兩下，&ldo;不然我讓高伯多往東廂送些飯菜，你同我一道吃罷。&rdo;我從粥碗上抬起頭，感激涕零對符卿書一抱拳：&ldo;多謝！&rdo;符卿書對我的態度很是滿意，笑容裡都泛著紅光：&ldo;大家自己人，別說客氣話。&rdo;恐怕符小侯平生徽州城的大街與京城的大街風味各自不同。京城的大街比如油鍋裡的紅薯餅，鬧騰騰的紅火熱絡，紅牆金簷裡汪著油水。徽州城的街是現摘的新葦葉裹的糯米粽子，碧青含著清香溫軟，心子裡藏著好材料。紅薯餅與粽子，我哪個都喜歡。粽子餡還是火腿的好。符卿書在我旁邊搖扇子，今天大晴天，日頭精神。扇子是出行居家必備道具。符卿書說：&ldo;馬兄，我說過了你每天同我一處吃。粽子還好，紅薯餅油膩膩的恐怕放不到隔天。&rdo;我乾笑：&ldo;這不是給餓怕了麼？還惦記當點口糧做消夜。&rdo;徽州府下轄著幾個不錯的縣鎮，歲貢統一算到州府的名上。歷年歲貢有四樣鐵打不動：宣紙，端硯，香墨，茶葉。世家子弟都是玩家。符小侯雖跟我一樣頭回來徽州，徽州叫得響的去處知道的比他家茅廁有幾個坑還詳細。路上先跟我細細說了幾樣特產，然後遛進一家茶葉鋪，點名要五兩特品黃山毛峰。黃山毛峰做貢茶進京身價八十兩銀子一兩。據說當年現任皇帝的叔叔兼後爹小王爺的親爸爸老皇帝在世的時候，貢茶是雲尖，一百兩紋銀一兩。小皇帝登基，節約開支，做天下表率，改喝八十兩銀子一兩的黃山毛峰。滿朝上下感動的痛哭流涕，有史官專門錄一本《聖隆睿德帝貢茶儉記》流芳百世。未進茶葉店前猜測黃山毛峰的實價，符小侯說：&ldo;至多二十兩。&rdo;我說：&ldo;不到。&rdo;掌櫃的倚著茶葉桶，張口開價：&ldo;二位公子，這可是進貢的茶，往宮裡頭報價八十兩銀子一兩。我可沒誆您。&rdo;符卿書晃著扇子微笑：&ldo;八十兩銀子是給皇上喝的，天下人哪個敢跟皇上比？開個實價。&rdo;掌櫃的咂嘴，點頭：&ldo;公子是個識貨的，咱也不跟您鬧虛頭，五十兩一兩，行現給您稱好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