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塌上的倪君明忽然睜開了眼睛。面容慘白，如畫容顏，那雙眼睛‐‐卻是空空洞洞的凹陷下去，只有暗紅色的一片，只有鮮血凝固後那觸目驚心的糜爛，沒有眼珠，沒有眼白，什麼都沒有，就好似被誰生生挖去了一樣。&ldo;帝君，您醒了？&rdo;&ldo;白澤？白澤在哪裡？&rdo;&ldo;回稟帝君，您派白澤去了青霞洞天……您不記得了麼？&rdo;輕咳一聲，一口鮮血慢慢自唇邊溢位，緊接著那熬成湯藥的萬年靈芝就已恭敬的端到了他面前。倪君明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是萬年靈芝的味道，只要是神仙，誰聞不出？&ldo;拿開！&rdo;聲音如往日般死寂，沉冷，沒有絲毫起伏。&ldo;帝君！&rdo;聲音裡帶了哀求，一眾隨侍的仙人都跪了下來。&ldo;拿開。&rdo;倪君明沒有絲毫動容，但是眾仙已然激憤悲痛：&ldo;帝君，屬下求您了！王母手中的五彩神石雖說是假的，可是這三界之中，一定有五彩神石，只是我們還沒有找到，帝君……&rdo;&ldo;夠了。&rdo;聲音空洞，死寂，面無表情：&ldo;我已經一錯再錯，還不夠嗎？早在玄女魂飛魄散時，我亦當死……&rdo;&ldo;不！帝君！求您……&rdo;輕拂衣袖，緩緩閉眼，不再言語。眾仙各自淚然，卻也只得退下。只有那萬年靈芝熬成的湯藥，霧氣氤散繚繞，徐徐而起。孤光照清輝相思薄雲水風入樓閣，那種早已遺忘悲涼孤寂忽又湧上心頭，簾幕輕動，就好似眷念著過往的心緒，忽然從絕望中復甦過來。只是，抓住的卻不是希望。華麗的淡金色長袍，繁複的繡著古樸的圖騰與祥雲，垂落於地，如夜墨髮散落而下，他本已看不見任何東西，樓閣裡是空曠的，只有青色的薄薄簾幕四下曳落，湯藥的霧氣慢慢彌散，最後終於被涼風吹盡，與那冰寒色的瓷盞一起，冷寂。&ldo;玄女……&rdo;再也念不出那個刻骨銘心的名字。痛悔與怨怒，數千年如一日，卻再也無法挽回。玄女……山河社稷圖。&ldo;師父？！&rdo;&ldo;……你有沒有聽見？&rdo;白雲道君愕然：&ldo;聽見什麼？&rdo;&ldo;……在叫我的名字……倪君明……&rdo;九天玄女的神色複雜極了。&ldo;他？&rdo;白雲錯愕之餘，竟不覺冷笑：&ldo;昔年天庭爭鬥，他倒是抽身而去，不問不語，自在得很。師父枉死之事，固然是那玉帝王母強加之罪，可若非他倪君明，我師徒二人怎會落得如此下場？&rdo;&ldo;白雲！！&rdo;&ldo;難道弟子說錯了，他堂堂東華帝君，妄動凡心，惹得王母娘娘大怒而玉帝本就與他有隙，我師徒何等無辜，平白受這劫難……&rdo;&ldo;白雲！&rdo;玄女怒喝道：&ldo;神仙有七情六慾，與凡人無異，我雖不屑，也不能阻旁人！&rdo;&ldo;可是他們懷恨師父你，完全是因為倪君明！完全是遷怒！！完全是被他連累！！&rdo;白雲越說越激動，&ldo;最後遲遲趕來，做那痛恨悲慟之色，與事何補？&rdo;眾人皆默。對錯與否，涉及情愛，總難以說清。&ldo;……那日，天庭派嫦娥下凡來見三聖母，楊戩不得已變作楊嬋而見的事，你們總記得罷。&rdo;驚愕而望，卻見玄女幽然嘆息：&ldo;廣寒仙子那般脾氣，我本也不甚喜，只是那日她所言&lso;你可以不喜歡一個人，但是當你知道那個人在喜歡你時，你還是會覺得欠他些什麼&rso;，這種欠的感覺，如此難以說清，難以償還，畢竟是一雙眼睛……&rdo;&ldo;你！師父，楊戩與倪君明根本不一樣！你怎麼能如此說！&rdo;白雲氣得臉都青了：&ldo;他東華帝君執掌天庭大權，與他親妹妹一起，生生將玉帝的權勢架空了數萬年，目中無人，桀驁自負，哪裡管得旁人想什麼，這般到頭來，也只能算是害人害己……&rdo;青色簾幕，隨風而起。玄女，縱使這一切都能挽回，又能如何呢？一步錯，足當痛悔一生。&ldo;帝君‐‐&rdo;一聲淒厲驚痛的喊聲，震得蓬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