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他是想利用我尋找弄玉吧。那他肯定要失望了。現在我和弄玉已經完全失去了聯絡, 就連我自己想要找他都難。再說,對於弄玉來說,我算個什麼,他可能來找我麼。我想答案我是知道的……這我早就知道了,失去弄玉後,我的世界早已荒蕪一片,只剩下回憶和想念在無形中緩緩蔓延,如今已經沒有什麼事可以讓更難過了。 此時已是黃昏。我被帶進了一個庭院,那庭院看上去比弄玉的家還要大得多。我們穿過了一個行廊,道旁的紅柱上,鳶尾花紋和菊花花紋交錯在一起,堂皇而又不失文雅。赤色的屋脊上,蟠龍攀爬旋繞著,栩栩如生,恍若下一秒就會飛騰起來。行廊左右有許多不大不小的潢池,中有許多紅黑鯉魚徐徐遊動,勾起水面的粼粼波紋。池邊擺著些鯉簰簍籠,整齊堆疊著,似乎常有人來此打理。 桓雅文在前面帶路,他身邊的丫鬟點著柳黃色的紙燈籠,燈心在風中微微晃動,模模糊糊的,就像是一層籠罩著輕紗的矜持少女。那四處散蕩出的暈黃落在了桓雅文雪白的輕衣上,將那衣裳的顏色也染成了同樣的顏色。他的動作十分沉穩,走在路上靴子與地面摩擦出簌簌的聲響,我想起那個走路沒有一點聲音的人,總是會在不經意的時候把別人嚇一跳。 桓雅文將我安置在了一間不大卻是十分舒適的客房中就離開了。我沒有注意聽他說了些什麼,只是在想他的聲音我到底在哪裡聽過。 他出去以後,我朝屋內四處看了看,終於視線停留在了衣櫃旁的銅鏡面上。我蹣跚走到那個銅鏡面前,卻被裡面的人給嚇得說不出話來‐‐雙眼凹陷,面色慘白,唇無血色。頭髮雖已梳理好了,可是臉上卻有好幾道長長的口子,現在已結了殼,可是那傷口劃得那麼深,估計不留疤都難了。 我從來都不是特別好美的人,但是毀容這樣的事實我還是沒法接受的。我不斷安慰自己,爹說過,男子不需要生得太漂亮,只要有能力,能夠幹出自己的一番事業便是成功的人……可是我哪有什麼事業。現在的我,比起那些獨守空閨的怨婦還要來得懦弱。畢竟她們有自己要等的人,而我,對什麼都已經沒有興趣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鏡中的人亦是如此,那些可怖的痂粗糙硌手,但是已經不疼了。我又環顧了四周片刻,走出了客房門。 我順著小池走了幾步便看見了兩個人影。仔細看了才發現那兩人正是桓雅文和以前我在零陵看到的他的丫鬟九靈。 九靈的聲音依然和以前一樣清脆得跟唱歌似的,但是聽上去好像不大開心:&ldo;公子,我聽說您救了一個叫溫採的少年,那人可是我們在零陵見過的那個娘娘腔?&rdo;桓雅文說:&ldo;九靈,不得無禮。溫公子是個好人。&rdo;九靈不屑地說:&ldo;您別以為九靈不知道,那溫採的確是個男寵,他和大公子……反正,您別忘了霓裳公主就行了。&rdo;桓雅文說:&ldo;九靈何出此言?&rdo;九靈在地上胡亂踢著小石子,道:&ldo;我聽人家說,兄弟之間感情最深,兩人的嗜好也是最像的。既然公子與大公子是兄弟,那也很可能會對他的情人也產生感情呢!&rdo; 桓雅文開啟摺扇,輕輕搖著:&ldo;我不輕視同性之戀,可我喜歡的是女子,你就別再胡亂猜測了。&rdo;九靈一下就笑開了:&ldo;九靈就知道公子是喜歡霓裳公主的,您以前還不承認呢!公主長得那麼漂亮,又那麼溫柔,一點都不刁鑽,可比那個溫採好多了。&rdo;桓雅文輕輕喟嘆一聲,道:&ldo;溫公子可是男子……你想得太多了。&rdo;九靈帶著點撒嬌的口氣,發嗲道:&ldo;人家就是不喜歡溫採,公子要是和溫採在一起了,九靈第一個不理你!&rdo; 桓雅文還沒來得及回答,我就走出去了。那兩人似乎都有些吃驚,我卻是十分淡漠地對九靈說道:&ldo;九靈姑娘,雖然弄玉是男子,但這並不代表我對任何英俊的男子都感興趣,沒人會與你,哦,不,與你的什麼公主搶丈夫,你儘管放心。&rdo;桓雅文揹著光,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九靈那張俏麗的小臉立刻就扭成了一團:&ldo;你、你……&rdo;我不管她有多生氣,我只知道我已經連生氣這樣簡單的情緒都做不到了。我對桓雅文說道:&ldo;桓大聖人,多管閒事未必會得到好報,聽過農夫和蛇的故事嗎?或許你現在救的,就是一條毒蛇。&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