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那裡只有他一個人,我肯定不會認為說話的人是他。我仔細觀察了他半晌,看著他的手一直撫著碗中的白子,猶豫不定了一陣子,才又一次將那顆棋子放在了黑子的上方。我心想這人也是好玩得緊,居然會自己同自己下棋,這樣不是永遠都沒法贏嗎。於是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那中年男人。那人頭沒抬,眼睛卻是沒有移開棋盤一步。我還真是自討了沒趣,便準備離開。可我還沒來得及轉身,他卻又說話了:&ldo;這個道理任何人都懂。可是為何就沒人能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一件事是絕對的呢?&rdo;我心下一緊,覺得他說的話裡有玄機,於是說道:&ldo;還望前輩指教。&rdo; 他爽朗地大笑了幾聲,原本沙啞萎縮的嗓音突然變得洪亮起來:&ldo;我可不是什麼前輩,不過是個糟老頭而已。少年人,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絕對有利或是無利的。你摔了一跤,當時你只記得疼,卻不知道這一跤或許就讓你明白了下次走路要穩重的道理……&rdo;我不解地看著他,努力想要參破他話裡的意思。他微笑著繼續說道:&ldo;再如我手裡這顆棋子。我現在再往這粒黑子的左方放一粒白子,那黑子便會全軍覆沒。身為控制白子的我會感到高興,可是,被吃掉的黑子,卻也是我控制的。這樣,我該感到開心還是難過呢?&rdo;我說:&ldo;您的意思是……&rdo;那男子說道:&ldo;同樣的,人人都想當大俠,人人都想為民除害……可是,誰又願意當那個被大俠除去的&lso;壞人&rso;呢。&rdo; 我愣了愣,看著他的臉。那原應是一張歷經滄桑的臉,可此時看來卻是平和到沒有一絲波瀾。他的話讓我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弄玉,可我卻無法與任何人提及他。所以我只是看著他,而他也是如方才那般與自己下棋。直到夕陽西下,九靈催我回去了,我才從自己的懵懂中驚醒過來。 針鋒相對幾顆明星不知何時爬上了深藍一片的蒼穹,整個城市彷彿灑下了一層層靛青色的流沙。此時此刻,我才發現自己與九靈走的地方已經離碧華宅很遠了。 我在途中買了一個裡脊燒餅吃,一邊吃口中還呼呼冒出熱氣。好久沒體會到這種為了食物而感到無比享受的感覺了。 我們走入了碧華宅大廳就看見了坐在裡間的桓雅文,以及他面前的一桌菜。菜已經沒有冒白霧,湯的表面已經浮起了一層凝固的油脂。桓雅文坐在那桌子面前,神情清遠而淡定,眉間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見我來了啊,他立即站起身說道:&ldo;我還以為你們出事了,還好。&rdo;我沒有說話,覺得他這人真是奇怪,這麼大兩個人,怎麼可能會遇到什麼事。他看了看桌上的食物,說:&ldo;飯菜都涼了,我叫人去給你們熱一下。&rdo;我皺了皺眉,說:&ldo;不用備我的份了,我已經在外面吃過了。&rdo;桓雅文問:&ldo;那要喝湯嗎?今天天氣挺涼的,喝湯暖暖身子比較好。&rdo;我原想拒絕的,但看他這樣子似乎一直在等我們,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便答道:&ldo;隨便了。&rdo; 桓雅文極是溫柔地笑了,接著便吩咐身邊的人去熱菜。我不由有些驚訝於那笑靨的美,我想再是千年不化的雪風怕都會被如此柔和而清爽的笑容給溶化掉了。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也是被他的容貌和聲音給迷住了。可桓雅文的美與弄玉那種震懾人心的美是不同的。若說弄玉是一支獨立於冰天雪地中的紅梅,孤傲而令人感到難以親近,那麼桓雅文便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雪色芙蕖,任何人與之相比都會感到自慚形穢。一有了這樣的想法,便更覺得這人看著不大順眼,更不可能將那種對他的欣賞寫在臉上。或許也可以說成是忌妒吧,我想。 在我身邊的九靈就有些不樂意了,她忿忿不平地問道:&ldo;公子,莫非您一直都沒有吃飯?&rdo;那樣的口吻簡直就是質問。桓雅文沒有生氣,只是雲淡風清地說:&ldo;我還不覺得餓。&rdo;九靈走到他面前,說:&ldo;每天您都是酉時正刻吃晚飯,現在天都黑了,怎麼可能會不餓。我都答應您要帶溫採吃東西,您怎麼還是不放心我。&rdo;桓雅文笑道:&ldo;九靈,你就是愛胡思亂想。&rdo; 九靈沒接話,盯著桓雅文瞧了半晌,才喃喃道:&ldo;從這混小子來了以後,公子變得一點都不像自己了。&rdo;我怒視著九靈,我可沒有惹到她,她怎麼什麼矛頭都指我身上。可她卻像是沒看到我敵視的目光一般,一心一意瞅著她&ldo;心愛&rdo;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