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對路西法的思念卻只增不減。這世界上最大的愧疚,大概就是徹底傷害自己心愛的人吧。每天在路西斐爾大教堂裡祈福,讓不屬於他的神保佑他,並不能減少這種愧疚。我將與路西法在一起的記憶最後回味了一個晚上,用魔法將它們除去,裝在水晶球裡,扔下創界山,自此無慾無求,全心侍奉神,重建天界。經過幾千年的演變,魔界突破一個又一個的飛躍,雖然物質生活水平還是沒法和奢華到糜爛的高等神族相比,但全民平等的經濟發展模式讓他們有著遠高於天界的凝聚力。在軍事方面,更早已對天界造成了極大威脅。只是天使們很愚昧,大部分仍在&ldo;最神聖種族&rdo;的光環下做著井底之蛙的美夢。直到後來,魔界蓄兵攻打天界,不到一年就把第一、二重天攻下,天使們都依然認為這是神族一時的失策,和魔族的實力沒有任何關係。楊路慵懶地撥了撥頭髮:&ldo;既然知道打不過就乾脆投降,躲到人界去有什麼意思?還不是立刻就被捉住。&rdo;&ldo;什麼躲到人界?&rdo;&ldo;算了,你不可能全部記住。梅丹佐說你總共丟了三個裝有記憶的水晶球,我們只找到其中一個。不過,這一個已經足夠讓你想起你該記起的事。&rdo;我看著面前的天界之門,它染上千萬年神聖的滄桑。我確定自己不是因為畏戰跑的。可是為了什麼……我記不清楚。&ldo;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不過我倒沒想到,路西法陛下的魅力竟比不上你對權勢的企及。幾千年的大天使長當夠了?覺得爽麼?莉莉絲陛下的位置都比你的天國副君高。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你很後悔吧?當初你要隨著路西法陛下墮落了,半個魔界都是你的……&rdo;我打斷他:&ldo;別說了。&rdo;楊路笑了:&ldo;大天使長殿下,你在睡夢中無數次問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幻境……呵,回頭看看你身後神秘的天界,試著進去看,你會很樂意回到真實世界。&rdo;我展翅飛起,羽翼在風中震顫。舞過煙雲四起的天界,遠處荒廢的莊園,古老的城堡,一切一切,神聖的記號。路過耶路撒冷的至高處,四面八方吹來的風,鼓滿我的聖袍。耶路撒冷早已易主,管理者的名字是米迦勒,城中央早在幾千年前,換上他持劍的雕像。迷霧森林幻境裡,萬物在慢慢甦醒,我看見下方清流中自己的倒影。黃金六翼,番紅長髮,脫去當年青澀稚嫩,倒影中的天使儼然已是一個成年的男子,美麗與光輝將他包圍,如同那一年,自聖光中走出的天神右翼。帝都傳來了午夜的鐘聲,與城中的鈴聲遙相呼應。那曾經有過的繁榮與夢想,一點一滴,攢積於心。霧散,夢醒,我終於看見真實。那是千帆過盡的沉寂。 …………夜晚的希瑪,一切似乎都還與七千年前一模一樣。黑暗中街頭的玫瑰依舊聖潔雪白,銀色建築的上方依舊雲霧繚繞,城裡最顯眼的建築依舊是那座建立於神使時代、冠以創世紀第一位大天使姓名的大教堂。一如既往的,它頂峰的十字架凝聚了整個希瑪的光芒。主曾在那裡做過禱告,我曾在那裡與路西法邂逅,我們曾一起在這裡聽過禱告。我還記得那時候教堂裡滿滿坐著天使,每一個都穿著聖袍,虔誠地聽著聖言。路西法和我在教堂裡說話,聲音很輕很輕,他在窗欞透下的陽光裡微笑,冰藍的瞳仁,鉑金色的睫毛,幾乎都快與光芒融在了一起。路西法墮落後千年,這裡只剩了熄滅的燈盞,乾涸的泉水,刻著路西斐爾名字的黯淡的浮雕石板。當年神聖莊重的地方,早已在悠長的年歲中被廢棄。唯獨教堂門口那兩隻雄鷹鵰像仍展開雙翅,時刻等待著飛翔。走進教堂,七彩的窗扇、天使壁畫和滿牆壁的蠟燭上積了厚厚的灰塵,牆角爬滿了蜘蛛網。寂靜的大堂裡一片荒涼,只剩下滿眼斑駁陸離的星光。一切遙遠的記憶彷彿還發生在昨天。那個叫做伊撒爾的能天使,曾經在這裡第一次遇見了大天使長。此時,教堂盡頭的巨大十字架下方,再也沒有人靜立或者禱告。踏著滿地破碎的銀光,靴跟的聲音空空地迴盪。我收好六翼,走到十字架的下方,將白色的帽簷蓋在頭上,然後抬頭望向那個人當年望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