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陽城有通衢大道，直達南北，過往旅人商客不知多少，本地青樓多有異族絕色妓女，妖嬈之處遠勝天啟朝女子，且南疆異族不以賣身為恥，反覺著有酒喝、有樂子耍，還能掙銀子，是樁好差事，是以性情憨直率真，也頗為動人。南疆女子有一舞，名曰懸腰，乃女子身著半截緊身上裳，下著五彩斑斕的花色筒裙，腰佩紅色蠻鼓，隨鼓點翩然起舞，其姿態甚為窈窕銷魂，在榆陽城內大大有名。其間的佼佼者，便是眼前這位葛九娘子，她此刻穿著天啟朝女子時新薄紗上衫，下面卻配著一條桃紅撒花金邊扎腿蠻褲，赤著一雙潔白瑩潤的天足，身上叮叮噹噹掛了許多飾品，瞧著倒別緻得緊，一雙妙目緊緊盯著我，露出驚喜，卻偏偏嘟起嘴巴，啐罵道：&ldo;呸，你還知道回來？路上的野狼怎的不叼了你？&rdo;我垂頭一笑，道：&ldo;肉太酸，野狼也嫌棄。&rdo;她眼珠子一轉，嗔怪道：&ldo;怕叼的不是野狼，是別處的狐狸精吧？&rdo;我嘆了口氣道：&ldo;狐狸精怎比得上你這樣的蘭花仙子，仙子姐姐，瞧著我馬不停蹄，趕來為你奏曲的份上，快賞個熱炕頭熱水，我快累死了。&rdo;她一陣嬌笑，下來親親熱熱領我進房，又趕丫鬟小子為我準備洗漱等物，又親自捧了銅盆，絞了熱毛巾遞給我，我道謝接過，淨了臉手，放下端起樊姐兒送上來的紅棗茶，啜飲一口，喟嘆道：&ldo;九兒，還是你這好。&rdo;&ldo;公子既知道好，這回就歇多幾日，省得我們九姑娘整日惦念，這舞也沒跳好，飯也沒吃好，倒為著您連推了好幾位貴客。&rdo;樊姐兒笑嘻嘻地上來撤下我的巾帕，又問：&ldo;趕巧了，今兒個有燉的蛇羹，公子用一碗？&rdo;我擺擺手道：&ldo;不用了，我病了一場，醫師說忌口這些。&rdo;葛九聞言，瞪大眼睛道：&ldo;你們天啟男人，甚多嬌弱，出趟遠門就能病一場。我瞧瞧，可真個瘦了，哎呦冤家，你這麼著，姐姐我可心疼壞了。別管你們那些不著調的郎中，我告訴你，蛇羹可是好東西，補身子最要緊了，我著他們往裡面放了田七花，拿上好雞湯煨著的，一碗下去，元氣精氣神都提上來了。樊姐兒，甭理他，你正經舀一碗過來，我看他敢不用。&rdo;我撲哧一笑，道：&ldo;怎的幾月不見，你連冤家這等話也學了？樊姐兒，你也不看著她，叫她混學這些話。&rdo; 樊姐兒偷笑道：&ldo;我一個丫鬟，哪裡管得住。&rdo;葛九詫異道：&ldo;我瞧著前邊院裡你們那邊的小姑娘陪酒，要叫幾聲冤家，那客人便會高興，給的賞錢也多，怎麼，這不是好話？&rdo;我笑道：&ldo;這相當於你們那講的情哥哥，你稱我這句，我可受不住。&rdo;我還沒說完，葛九已經啐了一口，站起來叉腰道：&ldo;呸，就你這中看不中用的小模樣，老孃我還得倒貼著，要叫情哥哥，甭想！樊姐兒，快舀蛇羹去。&rdo;樊姐兒笑著答應，不一會，果然端上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東西，聞著倒是噴香，只是我自來對蛇之類敬謝不敏，忙道：&ldo;姐姐，不帶這麼罰我的，不來不來。&rdo;葛九薄怒道：&ldo;我們寨子裡，敬酒敬飯，若是不受便是瞧不起主人家。如今我好意請你吃東西，你卻推三阻四，莫不是瞧不起我？&rdo;我沒有辦法，只得苦著臉端起碗，好容易吃完，立即道：&ldo;樊姐兒，給口茶漱漱，快。&rdo;樊姐兒忍笑上來伺候我漱口，我又喝了好幾口熱菜，方壓下這等噁心感，一抬頭，卻見葛九亮晶晶的眼睛探究似的看我。我被她看得發毛，笑道：&ldo;瞧什麼？可是瞧出我好來，想招了進寨子裡做女婿？&rdo;她笑嘻嘻地道：&ldo;那不中，女子不能嫁長得太好的男人。我是覺著，若你是女孩兒，別說整個寨子，怕是整個南疆的男子，都要追著你想娶你做老婆。&rdo;我橫了她一眼，道：&ldo;有這等閒工夫，不如說說你的懸腰舞練得如何。&rdo;她胸有成竹地道：&ldo;那自然好了，三日後便是英雄會，按著慣例，明日盟主府選懸腰舞女，咱們今兒個晚上好好歇息，明日等著入府打敗她們便是。&rdo;我點點頭，沉吟一會，道：&ldo;你確定，那人會來？&rdo;葛九點頭，道：&ldo;定然會到。&rdo;我雙目微眯，冷聲道：&ldo;那就好。&rdo;我抬頭，放柔口氣，對葛九道：&ldo;明日出來後，你立即帶著樊姐兒走，有多遠走多遠，記住了嗎？&rdo;葛九微笑道：&ldo;你都囑咐百八十遍了，莫非我會忘了不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