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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此間地位頗高,一發話,底下夥計自然附和著道:&ldo;易公子,小琪兒是咱們這些夥計的寶貝疙瘩,看著都舒心,照料是應當應分的,您太客氣了。&rdo;&ldo;是啊,咱們這可有些年頭沒聽見小孩兒的哭聲笑聲,他一來,鋪子裡熱鬧了不少,論理該我們謝您才是。&rdo;&ldo;這孩子乖巧懂事,長得又像您,我瞧著往後定然大有出息。&rdo;席間頓時一片附和,倒成了小琪兒的讚譽大會。我心下高興,琪兒雖然聽得似懂非懂,卻也明白是在誇他,笑得如一朵花似的,頭頂的沖天辮晃來晃去,可愛異常。我臉上含笑,再舉杯道:&ldo;多謝諸位謬讚,請。&rdo;下面一片請字,會喝的不會喝的都飲了不少。沈墨山偏偏停杯道:&ldo;要道謝可有不少法子,犯不著給自己個灌黃湯,別回頭把這段日子補下去的東西又打回原形,虧了那麼多好東西不是。&rdo;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ldo;放心,虧不了你。&rdo;我朝小棗兒點點頭,那孩子會意,笑嘻嘻地進屋搬了小香爐出來,點了西域異香,香氣微醺中,頓時連晚風也隱約起來。我捻起桌上一片嫩葉,微笑道:&ldo;易某身無長物,唯自幼記調子學琴比別人強些,現下身邊雖無琴,但借樹葉一片,吹點鄉野小調,聊表謝意。&rdo;我說完,又看了沈墨山一眼,口氣不善道:&ldo;可要仔細聽,一百兩銀子一曲呢。&rdo;&ldo;真的?&rdo;沈墨山來了精神,眼睛發亮道:&ldo;那我可得仔細聽著,一聲也不落下。&rdo;&ldo;東家,為何要一聲也不落下?&rdo;&ldo;你懂啥,一百兩銀子一曲,那一聲兒折下來怎麼著也得值幾吊錢,這還不得掏乾淨耳朵聽哪,萬一落下一聲半聲的,東家豈不得心疼死。&rdo;眾人鬨堂大笑,沈墨山在笑聲中臉色不變,老神在在地道:&ldo;說得好,這就是聽錢響兒,明白了吧?一個個都給老子豎起耳朵好好聽吧。&rdo;底下一片亂七八糟的應和聲,只有慄亭拍著桌子掩面嘆息道:&ldo;俗,一群俗物,太丟人了,簡直太太丟人了。&rdo;我笑著將樹葉湊近嘴唇,吹了一曲高昂而歡樂的《新嫁娘》,這是流傳京師附近數百里的嫁娶老調,大夥幾乎耳熟能詳,加上在座的夥計大多年輕,誰沒對婆娘遐想過,誰沒個洞房花燭的憧憬?一曲吹畢,眾夥計群情激昂,紛紛喝彩叫好。只有沈墨山大失所望地道:&ldo;不好聽。&rdo;我奇道:&ldo;怎會……&rdo;&ldo;這錢響兒直接落娶媳婦上,這不是暗喻娶親花錢這樁無底洞嗎?晦氣晦氣,不好聽。&rdo;他揮手懊喪地道。眾人又笑,這回連劉鐸大掌櫃都看不過去,扯扯他的袖子低聲道:&ldo;爺,您只管渾說,傳了出去,看哪個正經人家的小姐敢嫁您?&rdo;沈墨山滿不在乎地道:&ldo;那正中我意。&rdo;慄亭打斷他連連哀嚎道:&ldo;我的東家,求您別再耍寶行不?易公子可是京師第一琴,我們尋常容易聽得見麼?好容易有一回,你還非得攪和了,你這安的什麼心啊?&rdo;沈墨山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目光有些複雜,終於率性一笑,攤手道:&ldo;好,我不打岔,小黃,還有拿手的沒?再賞我們一曲。&rdo; &ldo;是啊,請易公子再吹一曲。&rdo;我微微一笑,捻起跟前乾淨瓷碟上的另一片新葉,欣然道:&ldo;那我再獻醜了。&rdo;我正色吹奏第二曲,這是我自己譜就的新曲,無名,但曲調柔緩安詳,平靜悠遠,是唯一一曲,我為自己而寫的曲調。那一年我為夜夜無眠所苦,突發奇想,若能編成新曲,只為助眠,該有多好。曲子寫成以後,我才想起,只有我一個演奏者,我要如何才能讓自己入眠呢?於是,這首曲子後來變成了哄琪兒睡覺的安眠曲,遇到他不肯好好睡覺的時候,屢試不爽,著實令我輕鬆不少。隨著曲調輾轉起合,似乎有暖風拂過每個人的心田,再加上西域異香的薰陶,席間每個人都漸漸眼皮耷拉,東倒西歪,慢慢伏在桌上睡下。我目光微眯,直直看向沈墨山,卻見他似乎在努力掙扎著睜大眼睛,目光盯著我,已經開始變得凌厲。我心裡一驚,立即加重曲調中催眠的分量,他似乎有些抵擋不住,身子越來越歪,眼皮彷彿有千斤重擔一般不能睜開。就在我以為大功告成的時候,沈墨山竟然咬牙抓住桌上筷子,舉起就往胳膊上刺去。我心中大急,這裡所有人,我只忌憚他一個,如果他不能成功被我的曲調所獲,則要前功盡棄,而且若再被他所捕獲,下一次要逃脫,怕沒那麼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