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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斯予是故意的。他很清楚周子璋是什麼性格,哪怕天大的事,只要是關乎自身的,他就不願意拿到大庭廣眾之下被人窺探。他有意跟這個潑辣又八卦的老闆娘發生口角,周子璋肯定會下意識選擇息事寧人,他要進周子璋的屋子,就能順理成章。坦白說這實在是個下策,可你能怎麼辦?周子璋在醫院裡,那麼絕的話都說了,一點不帶猶豫,半分都不考慮那些話有多傷人,一般情侶如果說話說到這個地步,那已經沒有留下任何挽回的餘地了。就連林正浩那種王八蛋,那天從病房裡被周子璋轟出來,臉色也是相當難看,想必對林先生來說,從來沒想過原來周子璋已經他們之間的關係看得那麼糟糕,已經到了要繼續寧勿死的地步。但霍斯予不敢想那麼多,他強迫自己聽了,聽完後趕緊忘了,不然你心裡頭就得扎著一把刀,時時刻刻疼得你無法呼吸。那路如果都堵死了,這麼長久的堅持豈不都沒有意義?受了這麼多苦,遭了這麼多罪,難道都白受了?霍斯予不是周子璋那種人,他不允許自己被對方一席話擠兌完了就心灰意冷,他骨子裡的強勢和執拗,不允許他說輕易說算了吧這種話,在這一點上,他把這件事看得猶如戰場,流血受傷是必然的,但真正的軍人,當能親手砍斷廢掉的肢體,包紮傷口繼續衝鋒陷陣。更何況,周子璋不在的這一年多,他捱的那都叫什麼日子?他跟在周子璋身後,小心陪著笑臉,撿不惹毛對方的話說,站那狹隘的小居室裡面,連腳都不敢亂踩。霍斯予心裡暗笑自己窩囊,怎麼就沒出息到這個地步?霍家教育,司令老子的訓誡,他自己從小信奉的剛硬原則,霸道作風,此刻全不起作用。那是因為沒嘗過痛失所愛的滋味,沒嘗過看著自己心尖上的人跟別人卿卿我我的痛苦,沒嘗過,驟然失去那個人,再也找不到他時的深度恐懼。是的,他承認,自己讓周子璋給弄怕了。他不在那一年,白天黑夜,一分一秒被人強按著頭貼臉捱著電鋸,一分一毫地湊過去,等著凌遲,等著大卸八塊,可那致命的一下卻老是不來。那種滋味太難熬了,熬過了你都不敢回望一路怎麼走來,不敢想那個過程的滋味。將近四百天裡,日日夜夜你都在反省自己,每件小事,每個細節,你驟然發現自己記憶變得那麼好使,好使得你自己都害怕,你記得他吃飯什麼樣子,拿勺子用哪幾根手指,睡覺的時候喜歡側著哪邊臉,偶爾看你的時候睫毛怎麼揚起來,你連他一根頭髮絲都記得,可你伸出手去,卻連他一片衣角都碰不著。於是你開始發現,記性好是這世上最可怕的一件事,因為你記得,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記得。可你的記得,除了讓你愈加痛苦,沒他媽一點用處。經歷過這些,現在能擠進這間充滿著周子璋式感覺的房間,看著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目所能及的地方,霍斯予覺得自己的心充氣一樣滿滿的,有痛楚,有酸澀,但更多的是感激,是的,他霍五一輩子張狂,就連自家老子,那位令自己又敬又怕的大哥,他也沒產生過這種感激感,自己家的長輩,那些疼愛和苛責都是習以為常的了。霍斯予有時候甚至覺得,如果不是自己這麼牛,就算他大哥有意栽培,他老子整天揮著皮鞭趕驢上坡,那也未必有用。但是對周子璋這件事不一樣,就像他所說的,人沒欠你什麼,你也沒什麼好逼迫人的籌碼了,你也捨不得再拿那些下三濫的招數用他身上,不是那些招數不管用,是你愛上他了,有感情了,你就不願對方瞧不起你。霍斯予還記得臨來g市的時候,陳助理幫自己連夜跑路,送人到機場,霍斯予忽然對上飛機這事有點莫名的恐慌,那瞬間他想了很多,自己原來是葵盛的總裁周子璋都不見得看上眼,現在舍了s市的一切,就這麼破釜沉舟一樣奔到g市去,周子璋要壓根不領情呢?要還跟在醫院似的,一個勁往外推自己呢?那時候怎麼辦?他雖說手頭上能轉移的資金資源早已弄到自己在英國註冊的公司那,甩開霍氏的包袱單幹那是遲早的事,但在那一刻,天不怕地不怕的霍五少,突然產生了一種新鮮的感覺,那叫惶惑茫然。陳助理似乎察覺到他的情緒,拍拍他的肩膀說:&ldo;五少,就你乾的那些事,已經超出原諒不原諒的框框了。你從前老怨周子璋不愛你,依我看,得虧他不愛你,不然你們倆走到今天鐵定玩完,我這會就不是把你送g市,而是打包了扔英國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