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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頁

周子璋平躺著,手臂疊在胸前,閉著眼睛。窗外的路燈影影綽綽,路旁有枝葉繁茂的樹木,在光線穿透下,葉脈幾近清晰剔透。有樹杈的形狀由光影描繪到屋裡,空調的溫度開得正合適,不高也不低,他躺在那似乎已經入睡,薄薄的棉質睡褲外的腳踝形狀優雅流暢,白生生的腳趾頭帶了點可愛的粉色,看上去遠比一般男人的腳掌要來得秀氣玲瓏。臉龐隱匿在暗處當中,倒是一雙腳,與窗外的枝椏投影重疊在一塊。霍斯予收拾完下面的活一上來,就看見這麼一付情景。他看著,心裡像熬著酸甜苦辣一鍋大雜燴,汩汩往外冒著煙,你還來不及辯明那是種什麼情緒,就已經被情緒本身所牽引,想微笑,想說話,想做點什麼,但最終,卻什麼也沒做,只是這麼愣愣看著,看著,就已經是全部。回過頭去,人所經歷過的那些磨難幾乎都能壓垮他,或者變得更暴戾,或者變得更跋扈狂肆,或者會因為那些由所求不得而帶來的焦躁與傷害將人的理性全部抹煞,誰知道呢?這個世界上不如意的人那麼多,不如意的事那麼多,可有幾個人,能從生活的泥沼掙扎著爬出來?又有幾個人,能將傷害變成經驗,繼續往前走?霍斯予忽然覺得,他跟周子璋的事,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真是太他媽難了。如果他能軟和一點,或者周子璋能更強悍一點,今天他們就沒法這麼共處在同一屋簷下,沒法一個在另一個面前閉眼入睡,而另一個,盯著那入睡的容顏,痴迷而感慨。他覺著,自己這兩年的經歷,竟然比原先二十多年所體會到的東西加起來的總和還要多,雖然受了苦,但不覺得白過。有很多事,你沒切身體悟過,那就永遠只是別人的事,永遠只是輕描淡寫幾句話就能說完的,無足輕重的東西。可是因為你經歷了,所以你才知道,你並非是那個合該高高在上,站在金字塔頂端俯視眾生的人,你也瞭解,那些蠅營狗苟,為求三餐溫飽奔波勞作的普通老百姓,並非如你以為的,就如螻蟻一樣低賤。甚至於,說愛不是把人搶了來放身邊就完事的,它是一門學問,你不耐心去傾聽,你就永遠不知道你錯過了對方的什麼,永遠就只能重複一個卑微而自憐自艾的角色。所幸,上天待他何其公平,他霍五,在幹盡蠢事和混事之後,居然還能得到一個彌補改過的機會。霍斯予平生頭一回,對命運這種東西,感到由衷的敬畏和感激。然後,他擼擼自己的頭髮,爬上小閣樓,扯過一邊疊好的淺藍色薄被,輕手輕腳,蓋在周子璋身上。再然後,他側躺下來,手撐著腦袋,笑吟吟地近距離觀察周子璋的睡顏,伸出一個手指,懸空著描摹他臉頰的輪廓線。正玩得高興,他的手突然讓周子璋一把攥住推到一邊,然後,他發現周子璋瞪圓了眼睛,略帶不耐地盯著他。霍斯予訕笑問:&ldo;怎麼了?睡不著?&rdo;&ldo;如果有人老在你跟前騷擾,你能睡得著?&rdo;周子璋掉轉眼神,淡淡地說。霍斯予被他這麼說也不生氣,笑嘻嘻地湊過去親了他一下,輕拂他額頭上的頭髮,啞聲問:&ldo;我今兒晚上不回隔壁了,好不好?&rdo;周子璋渾身一僵,轉頭盯著他,眼神又驚惶和戒備,霍斯予苦笑了下,摸摸鼻子說:&ldo;你如臨大敵幹嘛?你不同意,我就不留了,反正老子也習慣了。&rdo;他坐起身體,故意重重嘆了口氣,說:&ldo;老子現在就一保姆的命,伺候你吃,伺候你喝,完了連個囫圇覺都不給,真他媽虧大發了。&rdo;&ldo;我,我又沒要求你來……&rdo;周子璋聲音有些發顫,想起他確實為自己做了許多旁人做不來的事,不由底氣不是很足,到嘴的挖苦話,怎麼也說不出來,他煩惱地轉過頭,低聲說:&ldo;我不習慣跟人睡,你,你還是回去吧……&rdo;&ldo;行,我就他媽是自己賤的。&rdo;霍斯予無奈地應道:&ldo;誰讓咱從前幹過錯事呢?一朝錯,一輩子都錯,活該在你面前再也抬不起頭來。&rdo;他一邊不滿地嘀咕,一邊真的下梯子溜下閣樓,周子璋沒想到他真的說走就走,心裡莫名有點惶惑,顫聲問:&ldo;你要走了?&rdo;&ldo;不然留著幹嘛?&rdo;霍斯予回頭看了他一眼,可憐兮兮地說:&ldo;誰讓咱不招人待見?子璋,我雖然臉皮厚,可也有個度的,過了這個度,我沒臉繼續死乞白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