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昱宇想笑，可嘴一咧開，眼淚就掉下來，他捨不得眨眼，視線模糊了就趕緊拿手擦擦，他甚至不敢大口出氣，他怕自己一有動靜，這夢就該醒了。他在這一刻甚至有種懊悔，他想如果當年真的選擇這樣的生活，說不定也真能讓穆珏抱上孫子，說不定時刻照看著母親，她身體的問題大概能及早發現，或者她說不定會每天心情舒暢，壓根就不會生那種病。也可能根本不會早死。是他的錯，穆昱宇剎那間痛徹心扉，都是他的錯。他發出的些微動靜被一直扭來扭去的斐斐發現了。小孩一見他，高興地立即從穆珏膝蓋上溜下來，邁著腿跑過來猛地撲到他腿上，大聲嚷道：&ldo;爸爸，爸爸爸爸。&rdo;穆昱宇忙轉頭，飛快將眼角的眼淚拭去，小孩已經牢牢扒住他腿，仰頭笑得眼睛都眯了，得意地向他報告說：&ldo;爸爸，你聽到小舅舅唱歌沒有？是奶奶跟斐斐一起教他的哦，是不是啊奶奶？&rdo;&ldo;是，斐斐是小舅舅的小老師。&rdo;穆珏笑呵呵地接嘴。&ldo;呸，你不說你怎麼搗蛋了？&rdo;倪春燕假裝沉下臉，瞪著自己兒子。&ldo;我沒搗蛋，是我跟奶奶一起教小舅舅的，不信你問小舅舅。&rdo;小白痴重重點頭：&ldo;斐斐也有教的。&rdo;小孩扭頭學他媽媽的樣子有板有眼地說：&ldo;小舅舅，那以後你也要好好努力哦，不要驕傲知道不？&rdo;穆昱宇忍不住就勾起嘴角，他伸手拍了小孩後腦勺一下，隨後，慢慢地彎下腰，鄭重張開雙臂，將小孩抱進懷裡，他不是很會抱孩子，還沒搞懂該怎麼託著他的小屁股，小孩已經熟門熟路伸出胳膊抱住他的脖子，把整個身子趴進他胸膛。穆昱宇小心翼翼把他抱起來，緩慢地，猶如步入神聖殿堂那樣靠近那張圓桌子。倪春燕嘻嘻哈哈地站起來問：&ldo;渴不？我熬了酸梅湯，媽剛剛喝了說不錯，我給你倒一杯？&rdo;她一邊說一邊就要轉身進廚房，穆昱宇將她拉住。倪春燕帶笑奇怪地問：&ldo;怎麼啦？餓了啊？那我給你弄點心去，我跟你說，這兩隻小饞貓已經餵過東西了，怕他們吃不下，晚飯咱們得晚點吃，媽說想吃鴨子，我買啦，晚上咱們吃八珍扒鴨。&rdo;她停了停，朝他調皮地眨眨眼，&ldo;剛學的，難吃你可不許嫌我。&rdo;&ldo;燕子做飯的手藝我信得過，不會不好吃。&rdo;穆珏在一旁笑著說，&ldo;小宇，你把孩子放下，老抱著不累啊？過來坐下，陪我說句話。&rdo;&ldo;趕緊的陪媽去，放手啊，&rdo;倪春燕拍拍他的肩膀，低聲說。穆昱宇拉著她的手直接將她半摟進懷裡，擁著女人孩子走近穆珏，一眨不眨地看著她，顫聲說：&ldo;媽。&rdo;&ldo;哎，怎麼啦這是？&rdo;穆珏狐疑地瞪大眼，問倪春燕，&ldo;幹嘛呢？你們倆有事跟我說？&rdo;倪春燕也是大惑不解，搖頭說：&ldo;我，我也不知道啊。老公？&rdo;穆昱宇想笑，卻控制不了臉上的表情，他想這輩子原來為穆珏做的事這麼少，連帶著老婆孩子叫她一聲的機會都沒有。他深吸一口氣，拍拍倪春燕的背，低聲敦促說：&ldo;叫媽。&rdo;&ldo;媽。&rdo;倪春燕下意識地叫了一句，忽然覺得不對了，不滿地回頭拍了他一下罵他：&ldo;幹嘛呢你，我這不是天天叫嗎，神經，我都給你生兒子了，還搞得好像醜媳婦頭回見公婆似的……&rdo;穆珏也是一臉驚奇，穆昱宇沒理她們，摸摸孩子的頭，啞聲吩咐：&ldo;叫奶奶。&rdo;斐斐乖巧多了，立即甜甜地喚了一句：&ldo;奶奶。&rdo;穆珏雖然滿臉狐疑，可還是笑了應說：&ldo;哎，斐斐乖，下來，奶奶抱。&rdo;穆斐然想了想，還是掙扎要下地，穆昱宇彎腰把小孩放進穆珏懷裡，然後直起腰板，對一邊捧著水杯喝酸梅湯不明所以的小白痴招手說：&ldo;小超，過來。&rdo;小白痴乖乖放下水杯，蹦跳著到他跟前。穆昱宇看著他黑亮清澈的眼睛，沉默了一會，啞聲說：&ldo;叫姐夫。&rdo;&ldo;姐夫。&rdo;小白痴立即大聲地叫了他一聲，順帶著咧開嘴呵呵傻笑。&ldo;哎我說你到底怎麼啦？撞邪了？&rdo;倪春燕推了他一把，不無擔憂地拉他的胳膊說：&ldo;來來，咱們去那邊，我有話問你。&rdo;穆昱宇任她拉著手到客廳另一邊，倪春燕側頭看看飯廳那邊，回頭壓低嗓子不無焦慮地問：&ldo;你今兒個沒事吧？在外頭欠人錢了？單位上出事啦？別瞞著我，有事咱們一塊商量個出個辦法，你別一個人悶肚子裡啊，不然我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