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可是婓斐不喜歡吃飯，&rdo;小孩認真告訴他，&ldo;小舅舅也不喜歡。&rdo;&ldo;那你們喜歡吃什麼？&rdo;&ldo;婓斐要吃可樂雞翅！&rdo;小孩高興地大聲說。&ldo;得，可樂雞翅是吧，記不住我剛剛教你的，雞翅你往後就別想了。&rdo;穆先生擺出談判桌上丟擲底牌的表情，斜覷了小孩子一眼，淡淡地說，&ldo;你自己看著辦吧。&rdo;小孩臉上露出明明白白的為難，他盯著穆昱宇看了一會，然後拿著畫從他膝蓋上溜下來，皺著小眉頭對他說：&ldo;爸爸，我覺得你這樣不好。&rdo;穆昱宇多少年沒被人當面指責過有錯，還是被個小不點指責，聽到這話簡直驚奇了，他故意沉下臉，低聲喝道：&ldo;你個小東西懂什麼好賴，嗯？不聽話啦？&rdo;婓斐顯然猶豫了，在做乖孩子和講實話之間掙扎了一會，抬頭跟他說：&ldo;可是婓斐不能因此可樂雞翅而撒謊，撒謊才是壞孩子。&rdo;穆昱宇感興趣地揚起眉毛，問：&ldo;那如果你要不撒謊，就永遠見不到你媽，見不到你那個傻舅舅，也，見不到我，你還堅持不撒謊？&rdo;&ldo;爸爸你說什麼，婓斐聽不懂，&rdo;小孩困惑地看著他，&ldo;我，我不要那樣……&rdo;&ldo;可你要撒謊。&rdo;&ldo;我也不想撒謊。&rdo;&ldo;必須選一樣呢？&rdo;&ldo;我不要！&rdo;小孩扁嘴撲過來抱住他的膝蓋，&ldo;婓斐才不要離開爸爸媽媽，永遠都不要。&rdo;穆昱宇愣住了，他腦子裡在這一刻忽然想起自己的童年，被迫離開自己的家前往一個陌生的地方，把著門把手不肯放，一根筋地以為喊媽媽救我就能喚起那個名為父親的男人惻隱之心。那個時候自己在想什麼，七八歲，比眼前這個小崽子大一點，可已經懂得許多不該這個年齡懂得的殘酷。但在那之前，在母親在世的年月，依稀彷彿也有這樣的時候，抱著大人的腿扭著身子撒嬌，以為只需要一直說一直說，就能達成願望。這麼想他內心產生了些許混亂，這種混亂衝淡了他逗這個小孩玩的心思，在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穆昱宇發現自己把手又搭到孩童的背上，無師自通地一下一下，輕輕地撫摩。&ldo;爸爸，你不會不要婓斐的，對不對？&rdo;小孩突然問他。穆昱宇的手頓住了，他不知道怎麼回答這種問題，他做穆先生的經驗中從沒有過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就在此時，小孩又加了一句：&ldo;你不會不愛婓斐的，對不對？&rdo;穆昱宇沒辦法了，他佯裝咳嗽了一下，沉聲說：&ldo;說什麼呢，誰教你這些亂七八糟的。&rdo;婓斐抬頭衝他咧嘴笑了一下，得意而又害羞地說：&ldo;電視上，電視裡的哥哥姐姐都這麼說。&rdo;穆昱宇啞然失笑，教訓了孩子一句：&ldo;以後不準看這種無聊的電視。&rdo;&ldo;那喜羊羊可以看嗎？&rdo;&ldo;也給我少看點，太傻了。&rdo;&ldo;我也覺得是，但小舅舅喜歡，&rdo;小孩不無擔憂地嘆了口氣說，&ldo;爸爸，你說小舅舅都這麼大了，還看這些可怎麼辦呀。&rdo;穆昱宇是被一聲慘烈的哭嚎聲驚醒的。那聲音太淒厲，像被人掐著脖子垂死掙扎的某種動物，他用清早缺氧的腦子想了會，才辨認出那是自己的太太葉芷瀾的聲音。又他媽怎麼啦？穆昱宇不耐地掀開被褥下了床，卻發現起床猛了，腦袋上傳來一陣眩暈，居然腳下一個踉蹌，不得不抓住床架子。他站了一會，等眩暈感過去，進浴室拿冷水狠狠沖刷了一把，穿好衣服，確保釦子都有條不紊地扣好，這才正正衣袖，開啟房門，徑直走下樓。葉芷瀾的哭嚎聲仍然響徹整棟樓，但穆昱宇面不改色地走進餐室，在長條狀的餐桌主位坐下，廚師與女傭忙為他端上他習慣用的西式早餐。新鮮的水果和散發誘人香味的現烤麵包，沙拉醬聞著也很誘人，穆昱宇坐下來，在他的右手端有一份今天的報紙，他慢慢展開，對替他端咖啡來的女傭吩咐了一聲：&ldo;開下音響，謝謝。&rdo;穆昱宇受養母影響，本人也是個古典音樂發燒友，餐室在設計時就預留了音響的位置。這位女傭在穆家工作的時間並不長，只是多少知道點穆昱宇的飲食習慣，在穆太太葉芷瀾悽慘的哭聲中，這個要求多少顯得有些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