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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怎麼就能不記恨呢?他對她從來就不公平,少年時利用她的愛慕滿足自己的虛榮心,發洩自己的刻薄和惡劣,成年了還是利用她的敦厚和善良度過自己的孤獨和痛苦,證明自己的理智和殘忍。他的世界根本不該有這種女人,她打破了他對人性的認知,她讓他高高在上,所向披靡的價值觀,突然之間變得很僻陋和狹隘。穆昱宇腳步有些踉蹌,他知道倪春燕這次是真狠下心走了,她傻了一輩子,總算幹了件聰明的事。她做得對,他哪怕心痛如刀絞,卻還是得承認,這回她轉身離開,做得對。可他怎麼辦?沒有了倪春燕是不一樣的,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他幾乎可以預料得到,這個女人的缺失意味著什麼,她意味著,從今往後,她跟他那些與穆先生無關的回憶拴在一起,每次他回頭,總會提醒他這個事實:她不在了,而他的生活,從此走向另一個岔路口。穆昱宇看著一旁漆黑的樓道,忽然之間覺得手腳冰涼。有兩個男人從他身邊走過,見到他對視了一眼,其中較年輕的那個叫住了他,帶著明顯的外地口音,朗聲問:&ldo;您好,請問您住這樓嗎?這有家姓穆的人家,呃,女的,大概六十出頭,論年紀該退休了,您知道嗎?&rdo;穆昱宇回過神來,他站定了,微眯著眼打量眼前這兩個人,跟他問話的大概與他差不多年紀,臉上雖然帶著笑容,但目光晶亮,整個人看著精明強幹,另一個站在後面的年紀要長點,負手站著,身材高大,不怒而威,臉型輪廓不失英俊,但身上習慣發號施令的氣勢太足,反而令人容易忽略其外表,而被其氣場所震懾。但這都在其次,穆昱宇困惑的是,這個中年男子的面容似曾相識,而他又確定自己應該從未見過此人,因為無論在哪個場合相遇,這種男人都會引起同性的競爭意識和危機感。穆昱宇慢騰騰地說:&ldo;有。&rdo;這兩人對視一眼,年輕的那位笑容加深,問:&ldo;請問那位老太太是不是全名叫穆珏?她住在哪個單元?&rdo;&ldo;你們找她有事?&rdo;&ldo;哦,我們是受她一位老朋友的囑託來看她的,&rdo;那人笑了笑,說,&ldo;找了好久才找到這來。&rdo;穆昱宇不將說話的人放在眼裡,他的注意力放在他身後那位不說話的身上。在他打量這個人的時候,對方也在打量他,目光同樣銳利而洞察,穆昱宇跟他對視了一會,才說:&ldo;你們來往了,穆珏,也就是我媽,已經過世了。&rdo;&ldo;什麼?&rdo;那位不說話的中年人終於露出一絲驚詫,問,&ldo;什麼時候的事?&rdo;&ldo;有幾個月了,&rdo;穆昱宇淡淡地說,&ldo;癌症晚期。&rdo;那兩個男人又對視了一眼,隨後,那位中年人問:&ldo;你是她兒子?據我們所知,穆珏應該沒結婚。&rdo;&ldo;養子,&rdo;穆昱宇言簡意賅地回答。那位中年人點了點頭,隨後上前一步,伸出手說:&ldo;你好,我是張啟東。我父親,是你母親生前的老戰友。&rdo;穆昱宇伸出的手驟然頓了頓,他想起這個男人為何似曾相識了,他的相貌,實在跟與穆珏合葬那張照片上的男人如出一轍。張澤陽的兒子張啟東,長相肖像乃父,身上帶著職業軍人才能養成的標杆式舉止,氣勢比相貌更令人印象深刻,穆昱宇知道,若不是長年累月地身居高位,男性身上是無法養成這種習慣性的威嚴和壓迫感。在某種程度上,穆昱宇也是這類男人,廝殺在不同的戰場,若仔細辨認,也有類似的嚴峻和不容挑釁。他們雖然殺伐決斷毫不含糊,可他們心底也都揣著一本明白帳,知道哪些時候要和顏悅色,哪些時候要恩威並施。他們這樣的男人,對臉上該有的表情都算計過一樣不多不少,對要傳達的資訊也無需因顧慮而拐彎抹角,而是更講究單刀直入,殺個措手不及。照理說穆昱宇與張啟東相對的時候原本是針鋒相對之餘,要帶點惺惺相惜的互相欣賞,但這點欣賞現在卻失了前因,穆昱宇深知自己對這個男人的父親,也即是名為張澤陽的男人全無好感,不管是出於替自己母親不值,還是出於兒子對母親所愛之人莫名的排斥,他都不喜歡那位張澤陽,連帶著,他的兒子,穆昱宇也覺得與己無關。再加上在這棟樓裡相遇,穆昱宇並不打算再做逗留,他勾起嘴角說,&ldo;很抱歉,我母親已經入土為安,她生前似乎沒入伍當兵,所以我不知道她還有老戰友,只能對你父親說聲抱歉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