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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朝他遞過去一個大酒葫蘆,他接過喝了一大口,眼看此時明月當空,有清風徐來,送寒鴉數聲,便隨口吟道: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隱蓮文/慕容紅菱一、招親白貓在辭樹閣閱盡臨安城少年的瘋狂,想起當年的自己。閨閣主人婉瑩三十年前正是方桃譬李、才貌過人的妙齡,心氣甚高,覓良人不拋繡球、不設擂臺,每天約見十位渴慕已久的少年郎登閣對話,要求面若潘安,才學過人,家境殷實。最要緊的,是生生世世只專情於她一人。無論珍珠如土金如鐵的富家子弟,還是才高八斗汗牛充棟的青年才俊,個個折戟而歸,卻激發了男人的好勝心,求約隊伍從閣樓底下一直排到城門外。白貓曾在閣樓窗前偶見她驚鴻一瞥,神魂顛倒,帶上絕世琉璃珠和情竇初開的赤誠之心去求親。對於修為有成的精怪來說,潘安之貌是小菜一碟,更甚潘安都不在話下。從其他貓類手裡搶來的琉璃珠有上百年的歷史,人類的金銀珠寶相較之下不過是糞土。婉瑩眼中露出驚歎的光芒,覺得少年可算得世上無雙。但是一開口,白貓的話就成了婉瑩說的:&ldo;俗不可耐!&rdo;這怨不得一隻天天只知吃和睡的快樂貓,人類的智慧學不來,哪有詩詞歌賦的造詣,偏生婉瑩就愛這些。被拒之後白貓苦笑,並不信天下男人當真有她期待的翹楚,更無人能證明自己的心,何談生生世世專情?哪怕是妖類,也不曾十全十美。但他不死心,天天換著面孔出現,無一例外因學識的硬傷而被拒。一來二去,樓下的隊伍不覺排了三十載。人人都猜測婉瑩的年齡,懷疑她人老珠黃,所有疑雲在每年月滿之日的清歌臺聆聽婉轉歌喉、見到宛若天人的容貌之後,頃刻煙消雲散。這種神秘感一直延續到登閣對話中,除了月滿日,誰也不能見她真容。被約見的少年隔紗對話,重重綠色輕紗,透出影影綽綽的纖細身姿,身邊總有團毛乎乎的東西,正是白貓。他最終還是陪了她三十年‐‐以貓的形態,如此相處反而勝過以人形出現,安然受寵,常年不離。當年被皮相所迷,時間卻沉澱了情愫,付出不離不棄的真心,為她保守各種秘密。每日悠閒地看她不緊不慢地提問嬌斥,有時還會伸出青筋微露的手將他抱在懷中,曾如蝤蠐的脖頸不復當年白皙柔滑,皺紋早就爬上眼角額頭,容光不再。果然如人所說,表色聲象終不過皮下白骨,饒是誰也躲不過年華漸老。偶爾有好奇而急躁的青年直接掀簾闖進去,四周無故颳起一陣狂風,那人下一刻已經跌在樓下,四腳朝天狼狽至極。白貓得意而悠閒地舔舔爪子,聽婉瑩柔聲說:&ldo;謝謝,今年你已經幫我處理掉三十個這樣的粗人了。有時想想,若沒有他們陪我聊天,人生也無趣。日子一久,心裡總是愧疚和擔憂,可是……&rdo;可是事情到這步田地,再沒有勇氣戳穿謊言。二、和尚白貓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突然感覺一陣無法抗拒的靈壓侵入。樓下傳來騷動,有人驚呼:&ldo;大師……&rdo;還有人調笑:&ldo;莫非和尚也動了凡心,要見婉瑩姑娘不成?&rdo;頃刻間,和尚不請自來,站在辭樹閣中,雙手合十,掛紫檀佛珠;頷首閉目,披木棉袈裟。氣氛突然肅穆,就連閱人無數的婉瑩也不免額頭滲出細汗,不過很快逼迫自己放鬆下來,問:&ldo;高僧可有事要問奴家?&rdo;&ldo;施主打攪,貧僧是為那貓而來。&rdo;和尚抬頭,婉瑩這才悄悄抬手撩起紗幔,從空隙處瞧見他是盲的,又怎麼知道這裡還有一隻動都沒動的貓?&ldo;貓兒可還記得,你曾找貧僧要隱蓮?&rdo;和尚始終微笑著。聽到&ldo;隱蓮&rdo;二字,白貓突然躥下去,跟著和尚走了。婉瑩著急欲追,如果貓兒跑了,這年的登臺放歌馬上臨近,到時可怎麼辦?還沒起身,和尚說:&ldo;施主勿要擔憂,不久他就會回來。&rdo;這一貓一和尚,遂談起關於隱蓮的往事。隱蓮,藏於西域沙漠,根莖埋於流沙中,隨沙而動,不定行蹤。所以空有傳聞,無人能得。但正是這般不可求,偏偏隱喻佛下蓮花,能於婆娑世界中去汙濁、淨眾生,葆灼灼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