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鶴鳴雖不捨宛娘,卻也推不開應酬,第二日一早收拾齊整,又特特叮囑宛娘,等他晚半晌回來一塊兒吃晚上飯,才去了。梅鶴鳴接那拜匣的時候,宛娘就在一邊兒,估摸梅鶴鳴以為她不識字,便也不避她,宛娘瞄了一眼,便知是個極為香豔的飯局。宛娘對當初在明珠院的事記憶猶新,當著那些人,梅鶴鳴就能跟徐明珠肆無忌憚的調笑,可見是常事兒。宛娘是恨不得他趕緊出去應酬,最好有個能勾住他的,永遠別回來才好,待梅鶴鳴走了,宛娘便把吳婆子叫進來直接吩咐:&ldo;你去熬一碗避子湯來給我。&rdo;吳婆子一聽,嚇的臉都白了,忙跪下道:&ldo;奶奶怎麼提起這些來。&rdo;宛娘皺著眉道:&ldo;我又不是你們爺的正經女人,還是個寡婦,若真有了,卻如何交代。&rdo;吳婆子忙道:&ldo;這個想來爺自有考量,爺既吩咐了不讓奶奶用那避子湯,老奴若私給奶奶吃了,豈不是找死,奶奶且體諒饒了老奴才好。&rdo;昨個梅鶴鳴跟吳婆子說話的時節,宛娘已經醒了,那些話一字不露的聽了入耳,她比誰都清楚,這會兒梅鶴鳴正在新鮮勁兒上,說有了就生,過些日子,誰知道怎麼個境況,說不準把她丟到脖子後頭了也可能。她一個寡婦,若是懷個不明不白的孩子,在這樣的社會里,還有活路嗎,便是梅鶴鳴沒厭她,這古代的女人生孩子,簡直就是在鬼門關上溜達,多少人死在這上頭,她還沒活夠呢,因為這個死太不值。退一萬步說,即便僥倖生了孩子,也是個私生子,她一個人還活不明白,哪還顧得上孩子。宛娘也不過試著要一下,知道這些人明著是伺候她,暗裡都只聽梅鶴鳴的吩咐,她算著該到了自己的經期,這些天卻正好是她的安全期,這次躲過了,以後她需想個妥帖的法子,古代避孕有什麼藥?她還真不知道,況且,即便有,她一個寡婦若自己去藥鋪裡抓這些藥,豈不讓人猜疑,這事還得指望梅鶴鳴。想到這些,宛娘就一肚子火,連避孕都讓女人傷腦筋,要是在現代,依著宛孃的脾氣,真能把梅鶴鳴活劈了,現在只能想想罷了。吳婆子自認為看人看的準,可她就是看不透這個宛娘,真是做夢都沒想到,宛娘會生出這樣的心思,若是有了爺的孩子,這可是想不到的造化,偏這宛娘不想要,更不稀罕,在一邊瞧著她對爺的意思,也遠遠稱不上體貼,倒像爺強著她一樣,冷淡淡的應付著,偏爺不知怎的,越是這樣的,就越歡喜的撂不開手了。宛娘暗暗嘆口氣,還不止要愁這些,還要愁趕明兒回去跟街坊怎麼圓她這些天的去處,她一個沒孃家沒親戚的寡婦,去哪兒也說不通。望了眼碧紗窗外逐漸移動的日影,不知哪顆樹上的蟬鳴傳進來,更添幾分煩亂,有些害熱上來,左右看看,正瞧見那邊梅鶴鳴的灑金扇,氣更不大一處來,拿過來三兩下就撕了個稀爛。吳婆子不禁愕然,想不到看上去溫順的宛娘竟是這麼個燥脾氣,那個扇子可值不少銀子呢,就這麼隨手撕了。宛娘撕了梅鶴鳴的扇子,覺得心裡稍稍痛快了一些,側頭見吳婆子還跪在地上,臉上表情跟見鬼一樣望著自己,知道自己嚇著她了,便道:&ldo;你起來吧!回頭我跟他說就是了,今兒卻比昨個還熱些,心裡燥起來,倒有些不受用了。&rdo;吳婆子站起來,拿了把絹扇,一邊給她打扇,一邊道:&ldo;這清河縣臨著水,平時倒還好,只這兩日,不知怎的悶熱上來,想是悶著雨呢,奶奶若是熱的狠了,老奴讓人把取冰來,亦或是讓廚下熬些酸梅湯祛暑。&rdo;宛娘知道如今酷暑,那冰是個稀罕貴重的東西,她沒那麼奢侈,酸梅湯她也不怎麼喜歡,想起現代時,她媽總熬的綠豆湯,便問:&ldo;若有綠豆,熬些綠豆湯吧!&rdo;吳婆子應了,出去吩咐,外面伺候的丫頭,宛娘只記的兩個,一個叫臘梅一個叫冬雪,這大暑天的聽著倒是涼快,其他幾個均沒記住,之所以記住這兩個還是聽梅鶴鳴喚過,也是這兩個生的最出挑,便是昨兒彈琴唱曲兒的兩人,聲兒也好聽,彷彿南邊的口音,說出話來帶著些吳儂軟語的腔調,極好辨別。宛娘恍惚聽著外頭是臘梅還是冬雪的說了一句:&ldo;真真窮命小家子氣,大熱天巴巴的非吃什麼綠豆湯……&rdo;接著仿似吳婆子喝了一句,才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