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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為什麼羲武只是關心他的傷勢,為什麼不問他究竟是誰?他騙了羲武,羲武難道不憤怒嗎?片刻後,羲武迴轉,再次到床邊坐下,蘇既明立刻又閃開了目光,微微偏過頭,一縷髮絲從耳邊垂下,正好擋住了他的視線。羲武抬起手,蘇既明下意識躲閃了一下,但很快就僵住了身子。羲武察覺到了他的害怕,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然後動作輕順地將他那縷頭髮掛到耳後。&ldo;你不是卜天。&rdo;蘇既明咬了咬嘴唇:&ldo;對。&rdo;&ldo;你也不是苗人。&rdo;&ldo;……對。&rdo;蘇既明這才注意,羲武跟他對話時用的是烏蠻語。雖說蘇既明到儋州幾月後已經學會了烏蠻語,但羲武大多時候還是用苗語和他交流。那是羲武不動聲色的溫柔和遷就,然而到了如今,他才知道,這份遷就其實很可笑。羲武緩緩道:&ldo;你騙了我。&rdo;&ldo;……是。&rdo;出乎蘇既明意料的,羲武並沒有大發雷霆,依舊是平和的:&ldo;為什麼?&rdo;蘇既明深深吸了口氣。事到如今,想要依靠逃避來解決已經不可能了,他心中的種種情緒反而平靜了。他自嘲一笑:&ldo;我是漢人,還是朝廷命官,我知道你們痛恨漢人,尤其是漢官,我只是想活命,所以撒了謊。&rdo;羲武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這次皺得比較深:&ldo;一年來,你的所有,都是騙我們的?&rdo;&ldo;所有……&rdo;蘇既明重複了一遍這個詞。他本能想要反駁,可是拿一些已經無關緊要的事出來反駁並沒有任何意義,於是他微微苦笑,預設了這個問題。羲武始終皺著眉頭,這是蘇既明見過他皺眉最久的一次,顯然羲武也對眼前的局面感到為難了。蘇既明已經做好了準備接受羲武的質問以及承受他的憤怒,他當初在撒謊的時候並不覺得內疚,因為他只是想要活下去,可現在面對著這樣的羲武,他心虛地認為自己應當是做錯了什麼的。然而羲武的下一個問題讓蘇既明大為詫異。羲武問道:&ldo;你為什麼,不辭而別?&rdo;蘇既明想好了羲武或許會質問他是否別有企圖,或懷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陰謀,但他怎麼也沒想到,羲武竟然會問這個。他怔忡地看著羲武:&ldo;我……中原才是屬於我的地方,我是漢人,我有必須要做的事,我不可能一輩子呆在儋州的……&rdo;&ldo;我是問,既然你是自己離開的,為什麼不辭而別?&rdo;蘇既明離開的這一個多月,羲武幾乎將整個海南島翻過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天涯只說出去解手,竟然就如同蒸發般消失了,再也沒回來。這一個多月裡他每一夜都睡不安穩,不時想起天涯臨走那晚看他的最後一眼。他一直以為天涯是被什麼人擄走了,尤其蘇既明病發時對他的影響讓他更堅信自己的猜測,他悔恨自己竟沒能保護好天涯。因此當他發現蘇既明其實是漢人,而且位份不低的時候,他羲武的這句話讓蘇既明心裡一緊。是的,他怕羲武,雖然他知道羲武對他一直很好,從來沒有傷害過他,可是他身處異鄉他族,沒有半點依仗,活得小心翼翼。而羲武作為大祭司,主持族內事務,總是公正且嚴厲的,每當羲武對他人做出懲罰的決定,就會讓蘇既明擔心自己被發現之後的結局,羲武對他越好,他的內心就越水深火熱。無論如何,蘇既明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所以,內疚也好,後悔也罷,如今都沒有什麼可說的了。他破罐子破摔,索性將一切坦誠:&ldo;抱歉。關於我的身世,是我說了謊。我本是京官,被小人迫害,貶到儋州,我本不願去,但惠州知州一心置我於死地,逼我在大風天出海,我遭遇海難,才會流落到你們那裡……我知道,前任儋州官僚是被你們殺害,因為他們入侵烏蠻領地,所以我怕我說實話,你們也會殺了我。我撒謊騙你們,是為了自保。當我和惠州的官兵聯絡上之後,亦是因為擔心難以脫身,才不辭而別……但我向你保證,我流落儋州,一切都是意外,我並未將烏蠻族內的事告訴他人‐‐以後也不會。&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