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姑陪笑道:&ldo;退定金的時候,不是添了高爺二成的賠償嗎?只是高爺府上的人不肯收,我們也沒法子。高爺您消消氣,不如我現就叫姑娘們來為二爺表演一出當下最紅的騎射抱球戲,向二爺賠不是。&rdo;高展明好笑道:&ldo;添二成賠償?你該不會因為我姓高的是好用銀子打發的吧?&rdo;沈姑姑一時語塞。她亦知此事絕不是幾百兩銀子的事,可她也是實屬無奈,沒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高展明道:&ldo;這五百兩定金我是不會收回去的。既然你們風華樓店大欺客,我也沒什麼好客氣的。不知沈姑姑可讀過我們大周朝的律令?&rdo;沈姑姑一怔,強笑道:&ldo;奴婢學識淺薄,並未讀過。&rdo;高展明道:&ldo;沒讀過也不要緊,那我就與姑姑說道說道,免得過幾日刑部官兵上門的時候,姑姑還一頭霧水呢。你是風華樓的掌櫃,風華樓金銀錢財的事,便是由你負責的。你原先接了我的生意,卻又臨時反悔,陷我於不義,此乃道德缺失。我給你五百兩銀子的定金,是因為我們之間的契約。如今你要毀約,但這銀子我如今不願收回去,而我們之間的契約已不成立,你無緣無故拿了我的錢,便等同於盜竊罪。按照我大周朝的律例,凡盜竊罪數額超過五百兩銀子的,便可判處死刑,你已到了這個額度。你不必覺得我在威脅你,此案是有例可循的,十五年前吳郡就有一樁先例世這麼判的。若是犯人品行兼優,按照律法,亦可從輕量刑,然而你已是道德缺失之輩,怕也無法減刑了。&rdo;沈姑姑的臉色立刻就白了。高展明道:&ldo;另外,我原先定下的女伎班子裡的人,亦是你的從犯,一個也跑不了!&rdo;沈姑姑咬住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她一點都不懷疑高展明說得出做得到。高展明畢竟是高家子弟,是太后的親侄兒,別說現在自己有把柄在他手裡,便是自己什麼也沒做過,他想治自己一個子虛烏有的罪,也不過是翻翻嘴皮子的事,一定輕而易舉。然而沈姑姑畢竟是見過世面的,這些年達官貴人見了不少,什麼壞脾氣的紈絝子弟也都伺候過來,此時尚還能沉得住氣,軟聲笑道:&ldo;高爺,您別跟奴婢說笑了,奴婢這就叫一班姑娘來給高爺賠罪,一定讓高爺滿意。&rdo;高展明驀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神情冷冷淡淡的:&ldo;不必了,我該說的都說完了,我還有事,先回去了。&rdo;高展明大步流星向外走,然而剛走到門口,卻被沈姑姑撲上來攔住了。高展明本不欲理睬她,卻聽沈姑姑低聲哀求道:&ldo;高爺,求您聽我說一句。&rdo;高展明停下腳步。沈姑姑神色無奈,輕聲道:&ldo;高爺,咱風華樓從我到姑娘們,不過是些小人物罷了,你們高家兄弟之間玩耍取樂,我們這些小人物夾在中間,哪個也開罪不起。這風華樓我苦苦經營至今也有十年了,我把姑娘們養大,教導她們學藝,她們在我心裡就如同我的親生女兒一般。我這樓裡的姑娘,學藝出來,在我這裡都只有八年的身契,時日到了,何去何從任憑她們自己做主。可那位爺一來,二話不說就把她們全定下了死契,好好的姑娘,平白賣身成了奴隸,我們誰敢說個不字?我又豈是心甘情願的?爺您想要奴婢的命,也只是動動指頭的事,奴婢命賤,怨不得別人。你們高家是什麼樣的人物,我們這些下賤的人又怎會不知道?沒的誰又願意得罪您?不過是身不由己罷了。高爺要給奴婢安什麼樣的罪名,奴婢都只有咬牙認了,可高爺說奴婢道德缺失,是個無良之人,奴婢……不得不替自己喊聲冤啊!&rdo;說到此處,沈姑姑竟有些哽咽了。高展明沒想到沈姑姑竟會同他說這樣的話,不由愣住了。他此番來,並不是真的為了治風華樓的人什麼罪名,他拋下一通大話,只是想叫風華樓的人害怕,看看此事還有沒有迴旋的餘地。事情即便不成,他也不會真的去刑部告人,畢竟沈姑姑不像唐乾,並沒有做什麼大奸大惡之事。 然而沈姑姑的一通肺腑之言,卻令他感到內疚了。他畢竟原本也是民間經商出生的,士農工商,他們家雖還算富裕,卻沒少遭人白眼排擠,那些當官的隨便找個名頭敲詐他們,他們就必須得乖乖地將自己辛苦掙來的錢交上去討好那些官僚,心裡便是再恨,也都無可奈何。因此沈姑姑此刻的心情,他能夠感同身受。他原本也是為了自保,無奈之下才到這風華樓來滋事,可如今想來,其實他是受了比他更有權勢的人的欺辱,他便來欺負這些比他出身更低賤的百姓,實在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