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跟他打了個稽首,便從禪房出去,留下一盞昏黃的燈,在這夜裡照著一身青袍的唐時,他手指叩擊桌案的聲音,似乎有些亂,像是他此刻毫不平靜的心。窗是開著一點的,能看見外面暗色的樹影。窗前擺著一盤棋,應當是僧人們對弈的時候留下的。他百無聊賴,坐了過去,又想起一句&ldo;有約不來過夜半,閒敲棋子落燈花&rdo;。他這哪裡是有約不來,是不請自來吧?僧人去了許久,回來卻道:&ldo;是非法師在閉關,不見人。&rdo;彼時,唐時正執了棋子敲棋盤,聽他進來說這一句,便隨手將棋子往棋盤上一扔,那白子滾了個圈,便帶著急促的旋轉聲停止了。唐時一下起身,竟然直接出了這禪房,憑他渡劫期之修為,還怕闖不上三重天?就是是非在九重天,他也要把是非給拉下來!星夜之中,寂靜的小自在天上,禪門寺裡,忽然騰起一道碧藍光芒,驚動了睡夢之中的僧人們,這氣息未免太過強橫可怖,一瞬間便已經躍上 醉扶歸三重天的正殿門是虛掩著的,唐時上了臺階,手掌按上去,已經看見裡面黑漆漆的一片。是非背對著門,盤坐在佛堂上,前面供著香案,諸天佛像列在這大殿之中,既給人一種空空蕩蕩的感覺,又讓人覺得擁擠。前面香爐裡插著線香,星火將盡,落下幾點慘白的香灰。&ldo;進來吧。&rdo;他說。唐時推門,吱呀地一聲,在這忽然寂靜的漫漫長夜之中格外有一種令人心酸的悠長。這大殿裡沒有了當年煉獄一樣可怖的場景,變成最普通的佛堂。他走進來,大殿門又自動緩緩地合上了,這一回,悄然無聲。整個殿中,黑暗得只能看見是非前面那一炷香的亮度。殿內,罕見地沒有點燈。伸手不見五指,憑藉著精神的感知,知道一個模糊的影子,是非就在前面。唐時渾無一點對佛門的尊敬,腳步頓了一下,便向前走了兩步,道:&ldo;怎麼不點燈?&rdo;從是非身邊經過,便到了香案前面,沒有燈盞,不過在殿中兩邊的圓柱旁邊,卻發現了燈臺。唐時走了過去,伸手便想要點燈。是非只在黑暗之中道:&ldo;心中有燈,何必再點?&rdo;一句話,讓唐時的動作都停住了。他唇邊剛剛彎出來的弧度,又平直了下去,&ldo;你的意思是,你心中有燈火,不懼怕這世界萬千黑暗,而我心中不曾有燈,亦不曾有光明,所以我需要一盞燈‐‐這樣?&rdo;是非並不是那個意思,他開口想要反駁,可想想衍生出來,未必不是這個意思。是非點燈,不是為了照亮自己,而是照這眾生芸芸。至於唐時,心中從不曾有燈,何來照亮一說?荒謬絕倫……唐時手指搭在那普通的青銅燈盞上,緩緩地收回,也不走過去,只站在那殿中圓柱旁邊,黑暗裡看不清身形,只道:&ldo;我閉關十年,你在爛柯門內出現過數次,可我出關之後兩年,卻沒了你影蹤,想來是小自在天之事太忙?&rdo;不過很普通的一句話,可唐時問出來之後,竟然覺得還好這周圍是一片黑暗。他輕輕地轉了身,黑暗裡有意料摩挲的聲音,能聽出動靜來。是非道:&ldo;你早知我有十二年之期,又何必多問?&rdo;&ldo;你小自在天也真是有待客之道,我……&rdo;我從重要無比的渡劫大會上跑來看你,卻吃個閉門羹。唐時手指指尖冒出一點明黃的火焰,米粒大小,似乎想要點燈,不過轉眼又熄滅了。他身影在這一瞬的明亮之中,只閃了一下,又融入黑暗之中。&ldo;我想知道,蒼山秘洞之中,到底寫了什麼。&rdo;是非十二年之期,他明白。也就是當初他去看過的,那無數的石柱,沉淵之中的星火……唐時手指握緊,這些年並沒有再刻意去理會什麼極情道無情道,該冷靜理智的時候就冷靜理智,倒也沒什麼大礙。可是現在,他覺得無情道其實還是個好東西。至少,興許現在能讓他的語氣,顯得更自然。蒼山秘洞之中的古怪文字,全部是上古時期的,唐時翻遍自己手中所能得到的所有古籍,都沒有一字一句的記載。可是是非知道這一切,便是一件很不尋常的事情。既然這和尚也要循著自己先輩們的路去,唐時也不想攔,他就……弄明白自己想要明白的一些東西好了。只是是非道:&ldo;都會明白的,不過遲早。&rdo;可現在他不想說。唐時開始走動,從圓柱邊繞了回來,腳步聲很輕,到是非的身後去,一步一步走動著。&ldo;在四方臺會之時,我曾有過一次重傷,你提到了一句執棋人。跟我說過那石壁之上的內容,可是我細細想來,卻句句都是虛言,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內容。前一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