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有人從村裡出來了,見到了村口的人,先是受了驚一般地轉身要跑,然後突然頓住,大概是發現了跟著季衡的親衛都是官兵打扮,他便鎮定下來,然後跑去叫了人來。來人正是季氏一族的族長季道熹。跟著族長的還有一些人,不過可以看出,每個人臉上都神情凝重而悲痛。季衡長跪不起,季道熹過來認出了他,要將他從地上扶起來,季衡抬頭看他,道,&ldo;季衡巡撫閩浙,竟不能保住季氏小小一族,季衡有愧。&rdo;季道熹眼眶泛紅,道,&ldo;起來吧。起來吧。&rdo;他說不出更多來,只是死死要將季衡拉扯起來。興化本就是文風鼎盛之地,季氏一族在此地都以注重教育聞名,門風極嚴,故而在這百年之中,就出過了二十多位進士了,現在又出了季朝宗和季衡兩名狀元,故而季氏一族現如今已經一躍成為興化季衡又去慰問了一番族人,眾人雖然都很悲傷,但是也都要挺過來繼續過日子,故而死了人的家庭,都在準備喪事,被劫走了人的,倒是過來懇求季衡一定要想辦法將人救回來,當然,也有熱血的,想要直接去參軍剿滅倭寇為族人報仇。不過季衡並不要這些人去參軍。東南招收的兵士,幾乎都是窮困人家的男兒,要身體健壯的,季家的這些男人,畢竟是出自文人之家,遠遠不能達標,憑著仇恨入伍,到時候恐怕也不能完全服從將領的命令。且,他們去當普通士兵,也完全是一種浪費。季衡於是讓他們好好讀書,到時候不論是考上文科進士還是武進士,都是好的。季衡也是公務繁忙,這樣回老家來慰問一番已經是忙裡抽出的時間,故而不能在季家村裡多做逗留,只是在族長家裡住了一晚就準備離開了。他家其實在季家村裡也還有祖宅,只是一個小院子,有前後兩進,房屋十幾間的樣子,因為他父親寄道恭一直在京中為官,竟然是沒有回來過的,而季衡同許氏當年也是住在揚州,並沒有回老家來住,這個屋子就完全空下來了,給了族中的一戶困難族人住了。季衡回來,這戶族人家裡的男人戰死了,又只剩下了孤兒寡母,更是可憐。不過族裡已經定下了撫卹金,會處理此事。季衡離開時,季氏一族大部分人都來送了,一直送過了村口的石橋,季衡讓他們都回去後,才策馬飛快離開。季衡將那一份季氏一族死亡和被劫走的人的名單謄抄了一份帶走,這名單上被倭寇所殺的人,只是季氏一族的人,那些非本家的,都是沒有記上來的,若是都加起來,這次死的有近兩百人。被抓走的人裡,季衡將每個人都名字都記在了腦海裡。上面季盛孚的名字十分地惹眼,季衡不知道這個季盛孚是不是就是季朝宗的長子,季道熹的孫子。這個孩子,他並不知道他從京城回老家來了,且季道熹並沒有特意提自己家裡受到的損失,也沒有提那被劫走的孩子裡有他的孫子的事,所以季衡才不確定,且也沒好問族長季道熹。季衡沒有去找興化知縣蕭至聖,而是要再做調查,要是果真是蕭至聖公報私仇,那季衡於公於私都不會放過他。季衡直接到了揚州,正好趙致禮也在這裡。揚州官場接待了季衡,不過季衡說剛剛遭遇海寇之難,讓大家盡忠職守就好,謝絕了諸如宴請之事,也沒有去盛情邀請的揚州知府家裡住,而是住在自己家在揚州的一個小院裡。趙致禮手下的官軍,因為十分勇猛,且他十分善於練兵,以每十一人組成一個小隊,每隊中都設一名火銃手,此十一人進退有度,配合默契,平常又操練刻苦,十分勇悍,面對海寇正是戰無不勝,所以這次趙致禮部殺敵最多,損失卻最小,他下面的官軍正駐紮在城外,他只帶著幾十人入了揚州城,找到季衡時,季衡正在設定簡單的書房裡寫信。季衡所住的院子十分樸素,乃是當年許氏備下,但是許氏和季衡每每從揚州城外入城來都是住在許大舅家裡,就沒來住過這個院子,一直是由老僕打理,這次季衡又下江南來,許氏便安排了人來整理了這個院子,覺得季衡說不得會來住。而許大舅一家,大部分人都搬去了廣州,許家的大宅子,則是分成了幾部分,賣了一小部分,另外的則是由兩個姨娘守著在打理。 這種情況下,季衡根本就沒有去拜訪過許家。趙致禮穿著便裝,在季家堂屋裡坐下了,季衡的護衛充作了小廝,郎商是個沉默寡言的,手卻是幾個護衛裡最巧的,做端茶倒水之事也行,他在書房門口對季衡道,&ldo;大人,都指揮使趙大人前來拜訪,正在堂屋。&rdo;季衡抬了一下眼,道,&ldo;我馬上就過去。&rdo;他將寫完的信又看了一遍,這才封起來,讓郎商進屋,讓他將這信馬上讓人送往廣州。季衡進了堂屋門,趙致禮正在喝茶,抬頭一看到季衡,發現季衡額頭上包著紗布,神色憔悴,眼神卻十分銳利深沉,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