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莊上比揚州城裡要涼爽不少,夏天也不算難熬,八月初,天氣已經稍稍涼爽了,而且運河兩岸正好是秋收的尾巴上,收秋稅還沒開始,運河裡的船,也不算特別繁忙,正好上京。許氏當初回揚州,沒帶多少東西,現下上京,東西卻不少,許大舅家裡就有大商船,之前已經給許氏載了不少東西上京了,此時依然給她派了一艘大船用,船裡空間大,艙室裡有床有桌椅,也沒什麼可挑剔的地方。因為房間有限,衡哥兒倒沒拒絕和七郎住一間,而且兩人同床。衡哥兒已經在七郎面前樹立了威嚴,七郎斷然不會輕佻地去和衡哥兒逗樂,做出突然扒掉衡哥兒褲子這種事。許氏雖然不大讚成衡哥兒和七郎睡在一起,但看衡哥兒自己有主意,她之後也不好管,也就罷了。船行了十幾二十天才到了通州碼頭,衡哥兒雖然不暈船,但是在船上也不愛動,白天就翻看一下書,和七郎一起玩,晚上就早早睡覺。管事劉開在許氏跟前不討好,許氏不大喜歡他,所以船上的事情,許氏還是讓自己身邊的管事去做。許氏是商戶人家出來的女兒,生意頭腦一級棒,一路從揚州到通州,途經的各個碼頭,有特產的,她都會讓去買低價貨,等拿到京城了,或者送人,或者送進自家鋪子裡去賣,都是可以的。所以這一路,船上的東西是隻多不少。到通州碼頭的時候正好是正午,京裡已經有人在碼頭上等,是府裡的管家親自帶著僕人在,而且留守京裡管家的四姨娘也戴著幃帽在旁邊,迎了許氏下船,許氏也戴著幃帽,手裡牽著衡哥兒,衡哥兒旁邊跟著左顧右盼的許七郎。 四姨娘引著許氏上了轎子,先去了一家清靜整潔的酒家,要了後面獨立的客院,一家人就用了午飯。四姨娘看到玉雪可愛又沉穩鎮定的衡哥兒,最開始是驚訝地說不出話來。衡哥兒對她行了個禮,她愣了好一愣才回了禮,眼裡是抑制不住的驚歎,對於當年太太許氏生了兒子,大老爺卻和許氏鬧了矛盾,並且讓許氏回了揚州的事情,她們至今是不知其中緣由的,現在看到衡哥兒長這麼大這麼好,哪裡能不驚歎呢。四姨娘論年齡比許氏還要小好幾歲,不過也許是北方天氣乾燥不易於保養,她要管家又辛苦,居然看起來要比許氏蒼老很多,許氏還是一朵怒放的風韻猶存的鮮花,她則已經是一朵靠脂粉堆疊起來的乾癟的乾花了。許氏即使回了揚州七八年沒在當家老爺跟前出入,但是她畢竟是當家主母,京城裡的開銷,都是她送的銀錢上京,以季大人為了官聲而做出的清正廉明形象,想來他也沒什麼進賬,每年的俸祿,恐怕夠不了一家人吃飯。所以許氏在四姨娘面前,是一副十分倨傲的神態,衡哥兒也不多話,只是靜靜坐在母親身邊,許七郎則是笑嘻嘻的,看起來像是沒心沒肺,實則他心裡也通透得很。四姨娘在許氏跟前說著京城家裡的情況,許氏既然進京,四姨娘自然就不能再管家了,一應權利都要轉交到許氏手裡。在客院裡用了午飯,由下人們執行李進京。許氏就帶著衡哥兒和許七郎坐了清油馬車,還有四姨娘,以及其他跟著一起走的丫鬟們也坐了馬車,往京裡去。傍晚太陽要下山的時候總算進了城門,又到季家小喜鵲衚衕的宅子,太陽就已經徹底下山了。許氏帶著兒子進門,季大人也從衙門裡回來。雖然季家人口不少,但是這些年,正房卻是沒有人敢住的,依然是要留給許氏,所以許氏先前運進京來的行李,已經在正房偏房裡放好了,正房的屋子傢俱一應擺設傢什也都是收拾好的。許氏先洗澡收拾了自己,衡哥兒和許七郎也洗了澡,換了乾淨的衣裳,然後用了些安神養氣的湯,許氏一邊讓丫鬟婆子安頓新帶來的東西,一邊已經讓廚房裡上了晚飯,又讓去請了季大人。季大人是典型的大男人,十分厭惡家事,所以雖然他很想去看看他的兒子,但是想到許氏剛進京,正院裡一切一定很忙亂,他就在前院書房裡沒有邁步子。這下有人來相問了,他才邁了腳步往後面正房去。他到的時候,正院裡的確還是忙忙碌碌的,但是許氏調/教出來的人,即使忙碌,也是忙碌得井井有條,忙而不亂。正房裡已經點了好幾盞大蜡燭,燈火通明。許氏穿著一身藕荷色的緞襖裙,坐在椅子上,衡哥兒和許七郎坐在她的下手,季大人一進次間,就看到了許氏。七八年過去了,江南水鄉養人,許氏倒是和當年沒什麼變化,不過季大人,臉上倒是多了抬頭紋和法令紋,兩人乍然相見,都沒說話。要說兩人沒有夫妻情,那定然不真,不過夫妻情也實在沒有多少。這樣的相對,兩人一時居然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於是還是許氏先開口,她叫了身邊的衡哥兒,&ldo;衡哥兒,這是你的父親,趕緊給你父親磕頭。&rdo;衡哥兒也看到了季大人,季大人是少年得志的人,當年二十四歲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