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媽媽引著他往德馨院旁邊的小院子裡去,這個小院子,曾經是廚房院子,楊欽萱是從來不會涉入的,但現在她卻被關在裡面。剛接近院子,就聽到裡面的吵鬧聲,&ldo;趙致禮呢,人呢?人沒叫來嗎?&rdo;以前高傲而目中無人的郡主,聲音裡帶著焦躁,聽著的確有點像瘋言瘋語。院門口的守衛道,&ldo;不要鬧,再鬧就打人了。&rdo;甚至拿著手裡長長的棍子往裡面捅,趙致禮看到,臉黑沉了下去,一聲大喝,&ldo;你們在做什麼。她即使被關在這裡,還是這個家裡的四奶奶,由得你們欺辱嗎。&rdo;幾個守衛被嚇得噤若寒蟬,趙致禮走過去,每個人給了一腳,把他們踢得都趕緊戰戰兢兢地認罪。趙致禮從柵欄門看進去,只見裡面黑洞洞的,只從一間小屋裡有燭光散發出來。趙致禮說,&ldo;把門開啟。&rdo;守衛沒有猶豫,將門開啟了。裡面的人想來也都聽到了趙致禮的聲音,便並沒有再鬧。趙致禮走了進去,只見這是個很小的院子,只有三間房,想來也是,德馨院不是主院,這裡的廚房院子,還是楊欽萱來了之後,吃不慣趙府的大鍋飯,讓修的,然後做淮揚菜吃。楊欽萱披散著頭髮站在中間的那間房門前,在深黑的夜裡,只有門口的風燈點點的光,看著趙致禮。趙致禮道,&ldo;郡主,聽說你找我。&rdo;楊欽萱笑了一聲,笑得很淡,倒不像是發瘋,她轉身進了房裡,說,&ldo;我早就不是郡主了。&rdo;趙致禮猶豫了一瞬間,跟著楊欽萱進去了。108、楊欽萱坐在房裡的桌子邊,房裡只有一個暖盆,點著一盞蠟燭,在這冬夜裡,房間裡也並不比外面暖和多少。 房間裡倒是打掃得很乾淨,只是帶著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潮氣和腐氣。趙致禮進去後,楊欽萱就說,&ldo;四爺,請坐吧。&rdo;這是楊欽萱第一次這麼叫趙致禮,以前都是直呼其名。趙致禮坐到了楊欽萱旁邊的凳子上,楊欽萱就讓碧芝倒熱茶,那是隻陶壺,放在暖爐上的,碧芝給兩人倒了熱茶,就躬身退了出去,還把門給帶上了。碧芝是楊欽萱帶進府的丫鬟,雖然楊欽萱現在已經這麼落魄了,她還依然謹守著做丫鬟的禮儀和規矩,倒是難得。趙致禮端著茶暖手並沒有喝,說,&ldo;郡主找我有什麼事?&rdo;楊欽萱攏了攏頭上披散的頭髮,她穿著半舊的寶藍色夾襖,原來顯得微圓的面龐,因為瘦了,下巴都尖了起來,臉色暗黃,握著水杯的手指則顯得枯瘦。不過管事媽媽說她發瘋,看來倒是不實的。楊欽萱恐怕從生下來都沒有現在這麼冷靜和正常。楊欽萱雖然已經沒有了郡主的封號,又成了階下囚,倒並不顯得落魄,她身上的骨氣和傲氣都還在。趙致禮看著她,心想她是要求自己給她好一些的待遇,還是送她去廟裡清修呢。但楊欽萱卻並沒有說這些,她看著手裡升起嫋嫋水汽的杯子笑了笑,就抬起頭來對趙致禮說,&ldo;咱們也算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了,更何況我還懷過你的孩子。&rdo;想到那被自己踹流產的孩子,趙致禮的心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地疼。他雖然什麼都沒說過,但是想到那個孩子沒了,他還是很難受的。趙致禮道,&ldo;你有什麼事,就說吧。&rdo;楊欽萱盯著趙致禮看,&ldo;大半年不見,你長變了一些。&rdo;趙致禮說:&ldo;你也變了很多。&rdo;楊欽萱又笑了一笑,&ldo;遭遇家破人亡,而且我的夫君帶兵打我的父親,我怎麼會不變呢。&rdo;趙致禮其實對自己是楊欽萱的夫君這件事,總是有些茫然的,他只記得他下杭州去接親,記得在府裡,兩人穿著大紅的喜服,拜天地,然後呢,然後就沒了,沒有夫妻之間的恩情。楊欽萱看趙致禮一言不發,就又說,&ldo;我是在杭州出生的,出生不久,長到四五歲,我就知道父王想要謀反,母妃和他吵架,讓他不要行如此不義之事。這歷朝歷代,有多少藩王造反成了的,而我父王,只是有那個心氣,沒有那個機遇和魄力,成不了。父王很生氣,就說一定要成給她看。我母妃看父王一心謀劃想要做皇帝,就很擔憂,但是勸解無用,最後她就病了,病了之後求父王,父王也是不聽,母妃死了之後,他更是一門心思想要謀反,我們眼睜睜看著,也只是他手心裡的棋子而已。&rdo;說到這裡,楊欽萱目光迷離,像是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ldo;也許我是女兒家,心氣沒他們那麼高,父王說將我許配給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是想用我換你家的支援,要是你家真的願意和父王聯合,他的帝王夢倒是可以成的。只是,太后娘娘說要父王將我大哥送進京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你家是要我大哥進京做質子,恐怕聯盟是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