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不是嗎?&rdo;是的,黎素想他恨翁洋,他這一輩子還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恨得要去和他一起死。黎素想他將要去用自己的鮮血證明自己的血性了。他說,&ldo;不是我,我恨他,但我又不恨你,他又沒轉學,是你轉學了不是嗎?&rdo;伍雁嗚嗚地哭了,黎素說,&ldo;他家在哪裡呢,我找他有事,或者把他的電話號碼給我也行。&rdo;伍雁情緒崩潰,黎素好半天才要來了翁洋的電話,不是家庭電話,是手機號碼。黎素很平靜地給翁洋去了電話,&ldo;是的,在橫橋街樹下見面,你不去就是孬種。&rdo;翁洋道,&ldo;你才是,你敢不來就是女人,娘娘腔。&rdo;黎素吼道,&ldo;你才是,讓伍雁轉校,自己好好的,你才是不是男人,你才是女人!&rdo;翁洋氣得大罵,&ldo;你給我等著,今天上午的教訓不夠是不是。&rdo;黎素拍下了電話。他握著刀出去了,離開家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新家才來住了一年多,燈太亮了,亮得家裡的一切都像是假的,爸爸說的爬山虎會很快爬滿外牆,其實是騙人,梅姨在看電視,小芬在和家裡打電話,父親肯定在外面和他將來的新媽媽在一起,這裡沒人需要他,出院子的時候,那棵院牆邊的櫻桃樹,櫻桃長了一些,小小的,還有些綠,根本是又酸又澀,沒辦法吃的。他在心裡說,啊,永別了。橫橋街在學校附近不遠,黎素走過去的時候,整個人帶著平靜和憂傷,越是這樣,越不後悔。翁洋已經在坐在橫橋橋頭等黎素,橫橋是一座不長的石橋,高大的黃桷樹在橋頭,足有兩三個人合抱那麼粗。除了翁洋,還有上午欺負黎素的那一群人,想到他們把自己壓在柱子上的事情,黎素平靜的心又湧起了洶湧的怒氣。黎素還沒有走近,其中一個高瘦男生扔下嘴裡叼著的菸頭,對黎素招呼道,&ldo;喂,妹妹,有帶錢嗎,早上的幾百花完啦。&rdo;黎素沒有理睬他,短小的腰刀在口袋裡出了鞘,走近坐在那裡的翁洋,他突然從拔起刀,飛快地朝他撲過去,大家一時根本沒有反應過來,或者並不覺得他是能夠這樣兇狠的。刀從翁洋的臉上劃過,瞬間見了血,翁洋痛得大叫,黎素又向他扎過去,所有人在最開始的震驚之後,趕緊過來制止黎素,黎素已經瘋了,他的怒火,他的痛苦,他的孤獨,他的悲傷,他無法派遣的壓抑……這些都化成了他眼裡的鮮血。黎素像個瘋子一樣揮舞著手裡的刀,最後被抱住,刀被扔到了一邊,幾個人對著他拳打腳踢,黎素似乎也感受不到疼痛,路過的人,有大人報了警,後來的事情黎素幾乎不記得,等在醫院裡醒過來,黎素愣愣地望著天花板發呆,眼中一點神采也沒有。黎長恩坐在病床邊,看他醒了就叫他,&ldo;素素?素素……&rdo;黎素的目光並不轉到他的身上去,而是望著不明的虛空,那裡空洞無物,似乎又有黎素所需的所有。黎長恩眼裡有著血絲,手摸上黎素的臉頰,叫他,&ldo;素素,怎麼了?看看爸爸啊,看看我。&rdo;黎素不應,依然望著虛空,過了一會兒,黎長恩才看到他張口,但是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將耳朵湊上去,才聽到他是在背詩。&ldo;荒草何茫茫,白楊亦蕭蕭。 嚴霜九月中,送我出遠郊。 四面無人居,高墳正嶕嶢。 馬為仰天鳴,風為自蕭條。 幽室一已閉,千年不復朝。 千年不復朝,賢達無奈何。向來相送人,各自還其家。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託體同山阿。&rdo;將輓歌背了一遍又一遍,似乎他已經堪破了生死,明明,明明才十二歲多而已。黎長恩心裡難受得要命,在他被打得瘀青了的臉上親了親,低聲道,&ldo;素素,別背了,爸爸在這裡呢,爸爸在啊,別背了,好不好?&rdo;黎素根本看不到他一樣,自己嘀嘀咕咕地說,&ldo;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rdo;,聲音還帶著童音的稚嫩,又像是在唱歌,黎長恩很想哭,親吻他的臉頰,&ldo;寶貝,別唸了行嗎,爸爸在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