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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ldo;爹,你不是說自己沒讀書麼?&rdo;段嶺說。&ldo;吾生而有涯,而知也無涯。&rdo;李漸鴻答道,&ldo;這世間有誰敢說自己讀過書?不過是片瓴節瓦罷了,知道得越多,就懂得越少。&rdo;段嶺似懂非懂,點了點頭。這天他翻了一會兒書,又問:&ldo;爹,孔子說,君子有三畏,是什麼意思?&rdo;&ldo;一畏天命、二畏大人、三畏聖人之言。&rdo;李漸鴻說,&ldo;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rdo;&ldo;畏,非是害怕。&rdo;李漸鴻面朝庭院,隨口解釋道,&ldo;乃是尊敬之意,尊崇天命,方得安身。&rdo;&ldo;那天命又是什麼意思?&rdo;段嶺問。&ldo;每個人一生之中,都有自己要去完成的事。&rdo;李漸鴻說,&ldo;這是從你生下來那一刻就註定的,有的人為耕種而生,有的人為打仗而生,有的人為當皇帝而生,林林總總,不盡相類。&rdo;&ldo;可是,我怎麼知道自己的天命是什麼呢?&rdo;段嶺又問。&ldo;不知道,乃是情理之中。&rdo;李漸鴻放下碗,嘆了口氣,說,&ldo;爹也不知道,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聖人說,人要到五十才知曉呢。&rdo;&ldo;太久了罷。&rdo;段嶺哭笑不得道。&ldo;是啊。&rdo;李漸鴻說,&ldo;前半生懵懵懂懂,撞來撞去,不知天命在何處,當真是浪費時光。&rdo;李漸鴻起身走了,段嶺仍在想父親的那段話,覺得他比先生們有趣多了。片刻後,李漸鴻又從門口經過,外頭下著小雨,李漸鴻換了一身斗篷,手裡提著一個包袱,說:&ldo;今天要往名堂去是不?還讀書麼?&rdo;&ldo;啊!&rdo;段嶺想起來了,今天是去領卷的日子,在名堂領到最後一次做的文章,由夫子蓋印,再遞往辟雍館去,他險些忘了,李漸鴻居然都記得,帶著他騎馬出門。二人預備拿了卷子,前往墨房報名考試,再到城外散心去。上京辟雍館位於正鶴街中線,人來人往,車馬不絕,外頭已在排隊,俱是達官顯貴人家。段嶺與父親一身布衣,站在人群外看。&ldo;羨慕他們的寶馬香車不?&rdo;李漸鴻隨口問。段嶺搖搖頭,前來報名的有不少是名堂裡的同窗,一起讀書數載,沒想到這些人的家裡如此顯赫。段嶺朝李漸鴻說:&ldo;夫子教的,人要甘於清貧,當自己的王。&rdo;李漸鴻點點頭,說:&ldo;夫子雖滿口胡言,不過這句倒是說對了。&rdo;段嶺笑著去領號登記,李漸鴻便拉低了斗篷,罩著半張臉,站在陰影下審視過往行人。&ldo;段嶺!&rdo;蔡閆遠遠地喊道,&ldo;等什麼呢!到我這邊來!&rdo;段嶺雖在名堂讀書三載,平日裡卻結交甚少,又受郎俊俠所託,所住無非僻院,接觸同窗的機會不多,唯了;段嶺升上書文閣,與蔡閆短暫數月同窗後,蔡閆又被接回家去了,由他哥請了人來教,是以兩人不常見面。但蔡閆家中之事,段嶺是約略知道一些的,知道蔡聞雖是兄長,兩人卻非一母所出,平日裡蔡閆的起居飲食,亦由蔡聞打點,猶如郎俊俠待段嶺一般,這便更無形中使二人親近了。除此以外,蔡閆與他哥還在外頭遇見過段嶺與郎俊俠兩次。一次是中秋花燈夜,一次則是上巳節水邊踏青之時。但丁芝似乎喜歡郎俊俠,沒那麼喜歡蔡聞,於是這就令各自的兄長碰了面,都有點尷尬。少年排隊,大人則在一旁寒暄,段嶺忘了給父親介紹蔡聞,蔡聞今日穿著天青色的常服,十分俊朗,更帶著武人氣質,猶如一把初鍛的利劍,所談之事,無非兩個孩子的學業,比起郎俊俠敬而遠之的態度,李漸鴻反而更客氣。提及郎俊俠時,李漸鴻只是淡淡說了句:&ldo;他是我家僕,原不欲令他插手太多,辦完事後我至上京來,便著他回南方去幫著打點生意了。&rdo;蔡聞點點頭,說:&ldo;聽說段兄在經商?&rdo;李漸鴻一點頭,說:&ldo;不好做,正想謀點別的生計,一腔雄心壯志,亂世中卻到處被人潑冷水,只好坐吃山空,守著兒子成人後再說罷。&rdo;蔡聞笑道:&ldo;以段兄談吐,料想必不得坐吃山空,過謙,過謙。&rdo;李漸鴻雖衣飾並不華貴,但舉手投足,一言一行間,俱有其氣質,更不似暴發戶。近年來上京魚龍混雜,不少富貴人家亦拖家帶口到遼天子腳下暫避一時,蔡聞雖覺其不尋常,但有段嶺在前,先入為主,便不再多想。蔡閆見一少年走來,意外道:&ldo;赫連博!&rdo;段嶺笑道:&ldo;赫連博!&rdo;&ldo;你也來了!&rdo;蔡閆招呼道,&ldo;過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