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讓原來認識他的人看到,但是,那種和過往完全隔離開的日子,又讓他沮喪且哀傷。房子裡的確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許多原來舊了壞了的地方換成了新的好的,甚至那架客廳矮櫃上被他摔過好些次的電話都還是原來的那種款式的,不過,已經不是原來的那架而已。上樓來到自己的房間裡。房間正中還是他那張巨大的柱子床,像個搖籃一樣,那是他小時候最開始從爸爸身邊離開,他每晚睡覺都要發一陣脾氣,以至於睡著了也會隨便翻滾,害怕他從床上掉下去,所以用了這樣的巨型搖籃一樣的柱子床。房間裡他原來的鋼琴還在,被罩子給罩住沒有開啟,房間床邊的沙發換了新的,不過,還是原來的顏色款式,坐在上面比記憶中的更加柔軟。床右邊的原木書架上的書還是他離開時候擺放的樣子,甚至,書架旁邊玻璃櫃子裡面放著的那艘木頭拼圖拼成的航空母艦都還是原來的老樣子,上面的雷達轉的方向都沒有變過。仰躺在沙發上,頭頂上的天花板是整張世界地圖,床對著的位置正好是太平洋碧藍的萬頃汪洋,而沙發對著的位置,是中國的萬里江山,長江黃河在上面標註地非常明顯,兩條線延伸著,林小齊沿著線條看到了床對著的牆壁,牆上掛著他和爸爸的巨幅合照,照片就是在樓下大廳裡照的,爸爸坐在沙發上,他從後面將頭探在爸爸的肩膀上,爸爸輕拍他的左手,那時他笑得那樣歡快,爸爸也是神態溫和的樣子,那照片還是原來的樣子,可是,他和爸爸再也回不到從前了。林小齊看著,眼裡就流露出了悲傷的神色來,周驥隨著林小齊的目光,也看到了那副兩人的照片,那是好幾年前照的,林小齊那時候還胖嘟嘟的嘟嘟,只有十二三歲的樣子。周驥坐到林小齊身邊去,撫著他的臉頰想說些話,林小齊卻輕輕避開了他的手,垂下腦袋,輕聲說道,&ldo;在飛機上沒有睡好,我想再睡會兒。&rdo;於是,沒有看周驥,就起身往更衣室裡去拿睡衣了。更衣室也沒有變,只是裡面的衣物都不再是原來那些了,至少,他那些為了配校服的一應衣裳褲子都沒有了,大多是新的,再有就是他那些提前從美國運回來的衣物。周驥看到林小齊躲避他的眼神,心裡並不好受,但是也沒有辦法。兩人的關係只能在順其自然的發展中一步步往前走,周驥一世稱雄,卻沒有辦法對著他的寶貝說,你不能避開我,你是我的。血脈裡流淌著的同樣的鮮血,父子的血脈,讓他只能在林小齊面前保持一種無言,他沒有辦法強硬要求這個孩子接受他的愛,甚至沒有辦法要求這個孩子直面他自己的感情。這是一種無法訴說的禁忌,必須用沉默與等待來換取,換取對方的醒悟或者說是一種憐憫一般的賞賜。周驥知道,自己在林小齊面前,只是一個臣服的下臣。愛情讓他無言且甘心地臣服了。周驥出了林小齊的房間,給管家吩咐了一些事情,又叫來以後要貼身照顧林小齊的一位細心嫻淑的婦人細細叮囑事情。浴室裡面還是原來的樣子,林小齊洗了澡,出來看到一位溫和慈愛的老媽媽,對方過來幫林小齊擦頭髮,還和他說,以後,她會照顧好他,然後又為他鋪床,問他要睡多久,醒來想吃什麼的問題。林小齊隨意回答了,禮貌又不失一位有錢人家小少爺的疏離和貴氣。他想,無論是多麼溫柔和藹的老媽媽,永遠都不會是從小照顧他長大的奶媽,就像,後母永遠也不是親生母親一樣。 林小齊在床上躺著,開始的時候還睡不著,很快,這裡的安寧與熟悉的氣息,就讓他睡了過去。晚餐是和周驥一起吃的,之後,周驥又給他親自介紹了屋子裡以後照顧他的一應傭人情況,林小齊沒有了以往在這棟房子裡的無所顧忌地張揚與淘氣,對待這些傭人都很客氣,言談裡透露出淡漠疏離。要是以前,他是會在這棟房子隨便跑跳,將屋子裡鐵樹的葉子全部拔掉只為了看下面光禿禿的球狀,他也是做過的,當然換來花匠的一陣痛斥,說他不是好孩子。這棟房子還是原來的房子。但是,這裡面的人已經不是原來的人了,林小齊覺得彆扭與陌生。晚上,周驥在自己的房間裡睡覺,林小齊只穿了睡衣,沒有穿長褲,白皙的長腿露出來,頭髮些微凌亂,臉頰蒼白中帶著微微酡紅,半斂著眼神,長長的眼睫將大大的黑眼睛掩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