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感官從所未有地敏感, 每一下觸碰都好像被代入了另外一個人的手,那人會挑著眉眼朝他笑,會張開雙臂摟抱住他, 偶爾還會哄他入睡。李潁上閉著雙眼直到情緒冷靜下來才恍恍惚惚地睜開眼,片刻後, 他咧起嘴角, 無聲地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意。“我這是……怎麼了?哥哥……?”——事後, 伏蘇把雲嬪下藥這件事壓了下去,並沒有聲張出去。雲嬪自知自己犯下大罪, 褪下華冠錦服, 長跪在御書房外不起,李潁上端著一盅自己燉的補湯來到御書房時, 正好看到伏蘇從裡面出來, 彎腰扶起了一身素白宮裙的雲嬪。他眸光微微閃了閃, 躲到了紅木柱後,聽著伏蘇跟雲嬪模糊的談話聲。伏蘇扶住雲嬪的肩頭,雲嬪雙眼朦朧含淚, 一見到伏蘇便忍不住落下淚來,往前一步倚進他懷裡。縱使未施粉黛,但云嬪的嫵媚多情是透進骨子裡的,一舉一動具是妖嬈,而且她向來懂進退,故而後宮佳麗三千,伏蘇最為偏寵於她,此刻她哭的梨花帶雨,伏蘇也沒有推開她,只道:“雲嬪,你過界了。”雲嬪抽噎了一聲道:“臣妾知罪……只是五年,五年了……皇上真的不能滿足臣妾一個小小的心願嗎?臣妾已經不年輕了,只是想要個孩子啊……”後面的話,李潁上聽不真切了,只看到伏蘇低下頭與她說著什麼,兩人姿態親暱,旁若無人。他站在遠處的陰暗角落,不由自主地收緊了手指,端著的湯盅震顫起來,直到幾滴湯水濺到了他的手背上,他才猛地回過神來,背靠著紅柱。等雲嬪走了,他抿著嘴唇,把半冷的湯隨手擱在了一旁,往御書房走去。伏蘇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抬頭看了他一眼:“今天怎麼這麼晚才過來?”李潁上勉強笑了笑:“在書房練字忘了時間……哥哥,我來替你磨墨吧。”“嗯。”李潁上走到書案邊,邊磨墨邊側過目光看伏蘇手中的奏章,雖然只是匆匆幾眼,但他還是看清了內容。他眸光微暗,輕聲道:“這位狀元郎還真是敢言人所不敢言。”伏蘇隨意地嗯了一聲,然後把那份直言彈劾帝皇的奏章合上,淡淡點評道:“倒是官場上難得一見的人物。”“哥哥不生氣?”“生什麼氣?”李潁上磨墨的動作頓了下來,認真地看著伏蘇:“我知道的,哥哥有多關心朝政和民生,只是礙於暫時搬動不得攝政王,故而揹負了這些罵名。攝政王乃蓋世梟雄雄踞一方,但我的哥哥遲早有一日會砍下他張揚跋扈的頭顱,名正言順地坐擁天下。”伏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片刻後朝他招手:“到這邊來坐。”李潁上習以為常地在龍椅上坐下,想緊挨著伏蘇,伏蘇卻站了起來,背靠著書案,雙手環胸問他:“感覺如何?”李潁上有些茫然:“什麼感覺?”“坐在這張椅子上的感覺。”李潁上驀地反應過來他的意思,面色一白,如火燒了屁股一般要站起來,卻被伏蘇按住了肩膀:“讓你坐著就坐著。”“不,哥哥,這不合禮數……”“閉嘴,老實點。”李潁上委委屈屈地看著他。伏蘇見他順從了,按著他肩膀的手轉而去揉了揉他的頭,語氣平靜地如一汪沒有波瀾的深潭:“這個位置——是哥哥要留給你的。”李潁上微微睜大了眼,裡面流露出一絲茫然與無措。“所以,在你成長為足夠支撐得起百姓、國家的分量的帝王之前,我會為你保住這個位置。”李潁上急切道:“不……!哥哥,我不想做皇帝,我只想跟哥哥在一起,我根本……”“阿上,你有想要的東西嗎?——權勢、金銀,亦或者人?”伏蘇指尖滑過李潁上側臉的曲線,然後輕輕抬起他的下巴,從上往下地睥睨著他眼裡無處躲藏的幽微情緒:“你是弱小的動物時,你所渴望的你都無法觸及,但是當你立足於無人可撼動的地位之時,所有的一切,你都能得到。”他的語氣平淡地如輕雲拂過,卻在無形之間,攪動起了李潁上心底那片本就波瀾重重的心湖。“……所有的、都能得到?”他低聲輕喃著,與伏蘇對視的目光有一瞬的迷茫。“是的。”伏蘇微彎下腰,垂落的髮絲有一縷輕輕搔刮過了李潁上的側臉:“這世間,所有的都是你的。”“包括……所有人嗎?”“是的。”那麼——也包括你嗎,我的哥哥?這句話在李潁上嘴邊徘徊了幾次,最後還是被嚥了下去。“更何況,這個位置本來就該是屬於你的,你是先皇后的遺腹子,合該繼承大統,而我……”伏蘇自嘲般搖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李潁上卻領會了他的意思,他眸光微閃,星子一樣的眼眸之中掠過一抹晦暗的色彩,隨即站起來,緊緊擁抱住伏蘇,低聲道:“哥哥,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魏迅,他讓你受了這麼多年的煎熬,我一定不會放過他的。”在李潁上看不見的角度,伏蘇微微揚了揚唇角,然後故意輕嘆口氣,戲謔般道:“阿上長大了,可一定要好好保護哥哥啊。”畢竟哥哥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