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紅透耳根的表情可愛到了極點,眨眨眼睛,猛然挺起胸膛,嗤鼻道,「區區一個吻,怎麼可能讓堂堂西雷鳴王腳軟?不信的話,路上我們比一比,看誰先到營地。」容恬長笑一聲,問,「下個什麼賭注?」「我要是輸了,今晚任你處置。你要是輸了呢?」「當然也是任你處置了。」「好!」「一言為定!」啪!當場舉掌對擊。算是賭上了。大隊開拔。西雷王所屬的精銳騎兵在前,其他未受傷計程車兵在中間,容虎和其他不宜動彈的傷兵坐在馬車上,落在後面。永逸王子因為烈兒陪著容虎在傷兵佇列中,自動請纓領著他的一千人馬在隊伍的最後面護送。容恬和鳳鳴各乘一馬,走在大隊的最前方,因為有賭約在身,兩人縱情策馬。「駕!」駿馬長嘶,飛起四蹄,破風而去。數不盡的樹影,在兩旁匆匆倒退。深夜奔襲,和陽光下馳騁,感覺完全不同。人和馬都沉浸在樹木古樸芬芳的氣味中,遠方翠峰峻峭挺拔,視線所及處,林木錯落有致,綠潤的葉片反射著日光,宛如林間灑滿耀眼的金片。汗水,從額頭痛快淌落。「駕!乖馬乖馬,你幫我贏了這場,我餵你吃大餐!」鳳鳴夾緊馬肚,一邊極力鼓勵胯下駿馬。可是用盡這些年學來的各種策馬技術,他仍然不得不承認,他的馬技和容恬相比,確實差了幾個等級。出發時本來是並肩的,未到中途,只能遠遠看見容恬小小的黑色背影。他抬頭遠目,看著容恬的背影終於在眼前消失,用力咬牙,再度揮鞭,繼續追趕。全軍在傍晚前趕到了營地。鳳鳴是第二個到達的,他勒住韁繩,靜靜凝視了滿目蒼痍,四處焦黑的營地一眼,翻身下馬。容恬早就到達,他的馬在前面的空地輕輕踏著蹄子,垂頭用鼻子嗅著大火後的灰堆。鳳鳴走過去,撫了撫馬匹的鬃毛,把韁繩拉在手裡,牽著自己和容恬的坐騎,慢慢走進完全變了模樣的營地。火焰的痕跡像醜惡的傷口,隨處可見,營地裡惟一保留下來的,只有深埋地下的木樁和充當房舍地基的巨石。若言要想毀滅一樣東西,會做得很徹底。沉寂的營地彷彿已經死去,大地一片安靜,鳳鳴卻覺得自己在淒厲的鬼魂哭喊間遊走。他若有所覺地,朝印象中媚姬的小院走去。泥土似乎還帶著大火後的熱氣,火油燃燒後嗆鼻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中。鳳鳴放開韁繩,讓兩匹馬兒留在原地,獨自走進倒塌大半的院門。被燒得焦黑的骸骨密密麻麻,在已成灰燼的木屋前的空地上,整齊地鋪了一地。容恬站在這片灰燼中,背影凝重得彷彿已經嵌入這被大火肆虐過的天地。他彎腰,從灰燼中撿起又一截焦骨,轉身看見,靜了片刻。「到了?」他臉色如常地看著鳳鳴。「剛到。」容恬走下來,把焦骨放在空地前的骨堆之中。鳳鳴默默走過去,踏進彷彿猶帶溫熱的灰燼,低頭尋找。容恬過去,拉住他的肩膀,「幹什麼?」「和你一起找。」「人已經死了,找到有什麼用?」容恬淡淡笑著罵一句,「傻瓜。」鳳鳴沉默。「找到媚姬了嗎?」他低聲問。容恬不動如山的身軀微微震了震,一瞬間恢復過來,從懷裡掏出一枝殘缺的瑪瑙珠花,「這是她當日離開西雷王宮時,我送給她的。她一直貼身藏著。」鳳鳴雙手小心接過,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無聲端詳了一會,又雙手遞迴給容恬,「你收好。」容恬果然貼身藏好了,長撥出一口氣,彷佛把肺中的鬱結都吐了出來,回覆了幾分平常的從容若定,回頭掃視地上的骸骨一眼,沈聲道:「已經無法一一分辨了,讓這些無辜受害的人埋在一起吧。」兩人走出殘骸滿地的小院,後面的人馬也陸續到達。將領們早有野戰經驗,被燒燬的營地裡只剩倒塌大半的頹牆,大部分房子都不能再住人,眾人下馬後各自安頓自己計程車兵,輪流站崗放哨,其餘的人用隨身帶著的剩餘的小量糧食升火煮飯,抓緊時間休息。容恬吩咐子巖派一隊士兵去後山挖墳,好好安葬慘死的人。所有骸骨被放入同一個墳中,黃褐色的泥土紛紛灑下,慢慢掩蓋上來。奴婢侍從也好,顯要權貴也好,無論公主王子或天下第一美人,生前狀況迵然有異的人,到了這一天,也終究看不出有什兩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