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言如萬年沉寂的山巒般凝視鳳鳴。他沒有嗤笑他的傷痕累累,沒有嗤笑他的不自量力,更沒有笑他手上那把短短的黑劍。離王寢殿的劍架上,放的不止一把黑短劍,現在劍架倒了,寶劍都掉在地上。若言彎腰,兩手同時撿起兩把長劍,隨手丟了一把給鳳鳴,自己手上持一把,鏘地出鞘。寶劍森森寒光,印上離王有著淡淡莫名情緒的臉。目光掃過冰冷的鋒刃。「本王一直以為,在本王一生裡,這是一場夢。夢是變幻無常的,這個夢也不例外,就彷彿一個立體方塊從每一面看都有獨特的顏色,隨著角度變更,入目的一切翩然改變。它既是一個無法醒來的噩夢,同時又是一個神詆才能賜予的綺麗美夢,現在,現實中的鮮血浸染進來,於是它又變了。變成了一個,一往無回,金戈鐵馬的夢。鳳鳴向若言提著長劍衝來,衣帶飄飄,劍鋒掠上,如夢如幻間,眨眼越過彼此間距離,帶著風聲,到了若言眼前。對著閃爍寒光的劍鋒,若言目不斜視,毫無徵兆地抬起手,橫拍一劍。不錯,就是橫拍。持劍近身對戰,這簡直就是極為輕佻,又極為自大的做法,但離王就這麼輕佻,就這麼自大,拍得平平常常,輕輕鬆鬆,卻半絲不差,恰好在鳳鳴衝到跟前,氣力不得不接續的瞬間,拍中刺過來那把長劍受力最弱的一點。鏘!一響。兩劍交擊,火花四濺,硬生生盪開鳳鳴刺向自己的長劍。啪!再一響。長劍受力盪開後,趁勢再一次橫拍。這次劍尖拍的不再是鳳鳴手上的劍,而是鳳鳴的前胸。鳳鳴如遭雷殛,悶哼一聲,疾退數步,勉強站穩,拿長劍支地,沉沉喘息,噗地吐出一口帶血唾沫。胸口痛得難以形容。倒不是若言剛才那一拍的力度有多大,而是那一拍的位置,實在太混蛋,居然比裝了雷達監測器還準,不動聲色就拍中了鳳鳴肋骨的斷裂處。好痛!!!骨斷筋連,痛死腦細胞。鳳鳴一手以劍駐地,一手撫胸,痛得臉部抽搐。「還要打嗎?」若言關切地問。心裡明白,這一下就夠他受了。鳳鳴霍地抬頭,「打!」又提起劍,又衝過來。砰!這次下盤被若言找到了破綻,一腳踢得在地上打了兩個滾。「還打嗎?」「打!」這是金戈鐵馬。「還要打?」「打!」這是實力完全不對等的金戈鐵馬。「真的還打?&rso;「打!!!」鳳鳴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爬起來,有幾次他的長劍甚至脫手飛到宮殿另一頭,他趔趔趄趄地掙扎過去撿起,又咬著牙再次衝上來。如果這是決鬥,他早就死了很多遍。如果若言有一絲想殺他的心,他也一定死了很多遍。可夢這個東西,往往如此詭譎而難以解釋,例如鳳鳴一口口吐出的鮮血,忽然讓這座宮殿充滿了奇異的顏色,他虛弱又虛浮的步伐,聽起來卻讓人聯想到連綿不斷的山巒,雖非奇峻,卻內蘊不屈的志氣。不自量力,有時候是可笑的。但放到某些特殊的人身上,卻能迸射出奪目的光芒。若言不動如山,幾乎採取了一種放縱的態度,冷眼看著鳳鳴一次又一次衝向前,再看著他一次又一次倒下,然而每次倒下,就算他痛得呲牙咧嘴,究竟還是爬了起來。憑著一股小獸的狠勁,竟起起伏伏,跌打摔爬出日出東方,日落西山,週而復始的幾分永恆的味來。若言忽然很好奇。這小東西,會不會堅持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