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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自己或悶或氣、或嘆或怒的時候,竟有這麼個人一直在遠處,一直,一直地看著自己……「我倒不是常常在這裡看你。這裡太遠了,我喜歡就在你身邊,屋樑上,門外窗前,近在咫尺的地方,看你彆彆扭扭的樣子。」蒼諾像猜到他的心思似的,偏過頭,對他笑笑,露出雪白整潔的牙齒,趁著皇帝一失神,放肆地把臉湊上去,在至高無上的君主臉上親暱擦著,「錚兒,你看看,你的皇宮多小,關著你的籠子多小。」低沉的聲音讓人心窩裡癢癢熱熱,好像快入夢前那一刻沉靜舒適。皇帝恍恍惚惚,猛地回過神來,吃了一大驚,「你胡說八道什麼?皇宮就是皇宮,什麼籠子?你,你給朕滾開!」「我才不滾,也不許你滾。既然出來了,你今天就不是皇帝,是我的錚兒。」蒼諾自信滿滿的笑聲都鑽進了耳膜深處,帶動得連皇帝的心也顫了,「來,我們去玩。」話音才落,帶著皇帝如風般掠起,輕如柳絮縱越過樹頂,一口氣翻了十幾家屋頂。兩邊景物飛一般倒退而去,騰雲駕霧不知所處,停住腳時,眼前空曠曠一片平地,秋草蕭瑟,枯枯黃黃匍匐著,從眼下蔓延到遠處。蒼黃大地,秋風卻沒有一絲涼意,迎面而來。「拿著。」遞過來的是一個風箏,也真虧蒼諾厲害,一路施展輕功,皇帝連東南西北都沒有看清楚,他居然還忙裡偷閒不知道從哪弄了一隻風箏來。「今天沒準備,不知道帶你玩什麼好,我們先放一會風箏,再去玩別的。」風箏塞進皇帝手裡,他還沒來得及皺眉拒絕,蒼諾彷彿想起什麼,一伸手又把風箏從他這九五之尊手裡拿了回去。皇帝臉色更難看。敢隨便往龍掌裡塞東西的人不多,敢隨隨便便就把東西從龍掌裡搶走的人就更少了。這蠻族兩樣都做,而且做得理所當然,毫無自覺。膽大包天!威嚴的呵斥還沒有出口,這個莽撞粗魯的傢伙又做了一件讓人無法理解的事。他把指尖往口裡一放,用力一咬。鮮血潺潺直冒。「你幹什麼?」皇帝的呵斥轉了驚呼,瞪大一雙炯炯有神的龍目。「這裡荒僻,找不到筆墨。」蒼諾不在意地笑著,把風箏平攤在草地上,指頭在上面很快的劃了幾劃。一個「錚」字剛剛出來,血已快止了。他舉起中指,又是一咬。皇帝眼眉抽搐似的一跳。「寫得不錯吧?」寫完了,蒼諾沒理會自己帶血的指頭,拿起風箏,笑著給皇帝欣賞。風箏上寫著兩個大字。九五至尊僵著。鮮血淋漓中,藏著他的名字。哪有心情去欣賞,想著書法那什麼籠飛鳳舞,用意筆神?僅是這分血色,已叫人神傷意斷,驚心動魄。良久,皇帝習慣性地皺眉,不屑,「真髒。」別過眼睛,不要再看那兩個血色大字。蒼諾卻不管他有多少心事,仍是自作主張,把風箏往天上一扔。他內力厲害,臂力灌處,風箏呼啦一下衝上天空,線繃得緊緊。「快跑!」線軸不由分說塞進皇帝手裡,蒼諾一把抓著他的手,拖著他跑,「快,快!松線!把線放長點!」他的力氣太大,手也熱得嚇人。指尖未乾的血沾在皇帝袖上,皇帝竟忘了罵他髒。身不由己地被帶著,腳步踉蹌地跟著他跑了兩步,竟漸漸,穩穩地,飛跑起來。秋天的金黃,將他們籠罩其中。風,越發大了。「錚兒,往上看,往上看!風箏飛起來了!」皇帝奔跑著,回頭,看向天。飛起來了!飛起來了!展開的雙翅,靈動的兩條細長尾巴。逢年過節京城裡家家戶戶都會給孩子們買來玩的普通貨色,此刻在眼中,竟這般漂亮別緻。越飛越高,已經到了天際,如果不是手裡的一根線牽著,早就穿過了雲,逍遙到九霄之極高處隱隱一抹血紅,那麼遠,看不清。但皇帝知道,那是錚兒。秋風中,飛在雲上,俯視這神州大地的,是他。「錚兒!跑!跑!別停!」蒼諾不知道什麼時候放開了他的手。皇帝拿著線軸,飛也似的跑著。不要掉下來,飛吧,飛吧。雲那麼清,風那麼好,這片金黃金黃的天地,什麼束縛都沒好久沒有這樣放肆地跑著,放肆地流汗。大地在腳下無邊無際地蔓延下去,枯草在眼中也充滿了生機,他跑著,不斷回頭看天高雲深處的風箏,心臟強而有力地咚咚跳著,鮮血在四肢百脈中潺潺流動,他從不知這麼簡簡單單,也能如此快樂。蒼諾爽朗的笑聲包裹著他,不管他跑得多遠,笑聲都在身邊,連著蒼諾熟悉的呼吸,熟悉的野蠻熱烈的氣息,都近在咫尺,讓他可以放心縱情地飛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