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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這如宣懷風目下的心境,又讓白雪嵐無端地冒出一股惱火,要耍脾氣,什麼辦法不能用,偏要挑這種傷身子的地方躲著藏著,是故意以此讓自己心疼嗎?可惱的是,自己確實心疼了。再一想,初時被關進公館,這人也是不問青紅皂白,首先就自己灌了自己一肚子煙土水(注1),險些連小命也送了。這樣不愛惜身體髮膚,真是太可恨了。就只為了天上的宣司令宣夫人,也該好好教訓一番才是。這樣一來,竟翻起舊恨,白雪嵐眸子裡那股光即刻就嚇人了,無聲無息地摸索進去,到了洞深處,若有所覺地驀然停下。狹小的半封閉似的洞裡,有細細的呼吸存在。白雪嵐站了一會,適應裡面的黑暗,慢慢看見一個身影坐在角落裡,背挨著牆,一隻胳膊靠著一個膝蓋般高的石墩,枕著頭,見有人進來,一點也沒動。嘿,居然睡了。一剎那,那心似惱似怨,似喜似嗔,彷彿原是繃直的利得能斷喉的弦,在空氣裡那麼淺淺的均勻的呼吸間,就化成了匪夷所思的繞指柔。白雪嵐不自覺地屏了息,躡手躡腳走到那輪廓前,一點點把手捱過去。心忖著,昨晚是把他累壞了,今天他又起得早,難怪睡過去。指尖貼到軟膩肌膚,卻覺得有些燙。白雪嵐抽了一口氣,輕輕搖他一搖,「快起來,要睡也不看看地方?」宣懷風在他手底下略略動了動肩,嚶嗚一聲,也不知醒了沒有。白雪嵐急起來,把袖子往上一撩,打橫抱起他。洞口本來就不大,白雪嵐身高肩寬,還抱著一個人,更不方便。唯恐宣懷風頭臉撞到看不見的突出的石角,白雪嵐只能側著走,縮肚收腹,自己使勁貼著石壁移了十來步。出了洞口,後背後肩一陣火辣辣的疼。走到九曲橋邊,剛好,橋那邊跨上來一個人,正是也在四處找宣懷風的管家。管家一看,放下心似的,小跑著過來問:「找著了嗎?真是大好事。」但總長大白天抱著自家副官在花園裡走動,畢竟有些礙眼,當下人的又不太好提,只用眼睛瞅了瞅,沒吭聲。白雪嵐說:「他在園子裡看風景,大概是累了,坐在冰石頭上睡著了。有點發燒,你快去打電話叫醫生來。」管家趕緊就去辦了。白雪嵐把宣懷風徑直抱回自己房裡,放在床上,坐著守了一會,醫生就來了,幫宣懷風略做檢查,抹著薄汗笑道:「貴管家催得我十萬火急來,還以為什麼大病。您放心,病人只是小發熱,打一針就無妨了。畢竟人年輕,底子足。」給宣懷風打了一針。白雪嵐對醫生輕描淡寫地說:「還有另一件小事,也勞你看看。」把上衣褪了,讓醫生看肩背。醫生嘖道:「恕我多嘴說一句,您真真是太體恤部下了,擦傷得這麼厲害,怎麼卻先人後己起來?雖然是皮外傷,如果感染了,也不是開玩笑的。」重新把醫藥箱開啟,拿酒精給破皮的地方消毒,再行上藥,見白雪嵐眉頭都不皺一下,完全沒事人似的,不禁崇拜讚歎,「總長,您真是硬氣人。」白雪嵐覺得好笑,「這也叫硬氣?擦傷罷了,比得上槍傷嗎?那我也沒吭過聲呢。」醫生更是大大拜服。醫務事了,白雪嵐叫人送了醫生出去,又命聽差端了茶點到房裡,便信手從櫃子裡抽了一本《三言》,坐在椅子上,一邊喝茶,一邊悠閒自在地一頁頁翻。翻到八十來頁,眼角忽地瞥見床上身影隱約動了動。白雪嵐只當沒瞅見,仍舊品茶看書,就是坐定了寸步不離。再翻了三十多頁,就看見宣懷風從床上坐起來了。白雪嵐把書放下,笑著說:「你什麼時候醒了?好點沒有?」宣懷風又黑又長的睫毛往下垂著,一個正眼也不看他,默默地下床彎腰穿鞋。白雪嵐問:「剛才起來,又急著去哪?」宣懷風本不打算和他說話,但迴心一想,覺得這樣打冷戰,反而更顯得他們之間有些什麼似的,更是自討其辱。最好的方法,莫過於從此以後公事公辦,當他副官時,只把他當上司看待,若日後有機會辭職,那是要頭也不回的走掉的。聽見白雪嵐問,就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地平靜回答:「過晌午了,下屬該去處理今天的公務。」 白雪嵐差點在肚子裡笑出來。知他其實在吃白雲飛的醋,倒頗有幾分高興。偏偏這白雪嵐很可惡,臉上裝做一點也不知情,也用一副公事公辦的做派,大剌剌地說:「那個不急。正好,我這裡有件要緊公務和你商量,坐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