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娉婷的眼睛美麗如初:&ldo;王爺忘了我們的誓言?&rdo;&ldo;我記得的。&rdo;楚北捷點頭。&ldo;誓言猶在,&rdo;白娉婷盈盈走前,伸手,遞到楚北捷面前,動情道:&ldo;讓娉婷隨王爺到天涯海角,從此榮辱都由王爺,生死都由王爺。&rdo;楚北捷定定看著熟悉的蔥白小手,近在眼前,舉手可觸。他握過這手不下千次,賞玩讚歎,記得它溫暖光滑,靈巧細嫩。他只是不曾想過,這也是一雙翻雲覆雨手。白娉婷不驚不懼,乖巧地站在面前,就象第一次跪倒在他面前,唱佳人英雄,兵不厭詐。眼睛還是會說話的晶瑩透徹,流光四逸。楚北捷久久不語,末了,沉聲道:&ldo;娉婷,答我幾個問題。&rdo;&ldo;王爺請問。&rdo;&ldo;北漠奸細用的藥,是你所調?&rdo;&ldo;是。&rdo;白娉婷紋絲不動,吐出一個字。&ldo;你可知道,東林王子,是我骨肉親侄?&rdo;白娉婷看他一眼,瞳中盈光閃爍,嘆道:&ldo;我知道。&rdo;&ldo;你可記得,你曾發誓絕不傷我家人。&rdo;&ldo;我記得。&rdo;&ldo;我楚北捷,不會是為了女人而忘記骨肉生死仇恨的男人。&rdo;白娉婷聽出楚北捷話中恨意,擠出一絲苦笑:&ldo;我明白的。王爺說的,娉婷都明白,既然王爺找到娉婷,娉婷避無可避,索性性命也交由王爺發落。&rdo;&ldo;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rdo;楚北捷頓了頓,凜然道:&ldo;你自知必死,為何置大石於路上驚動我的車駕?&rdo;白娉婷猶如被劍刺到心臟一般,身子驀然晃了晃,會說話的眸子動人心魄地瞅了楚北捷半晌,悽然道:&ldo;娉婷是痴人,王爺也不過是個痴人。我說幹口舌,王爺難道會信我一字?大錯已經鑄成,這一輩子我們再也回不去了。&rdo;再也忍不住,淚珠斷線珍珠般墜下,哭倒在地。夕陽西下。黃塵大道中並無留下一具屍體。沉默的車隊多了一道沉默纖細的身影。楚北捷發現,原來心和握劍的手,並不是永遠契合。水綠山青,犬吠炊煙。東林一個偏僻的山林中,默默出現一處樸素的莊子,莊裡人自耕自種出入低調。不過是平凡山莊一座,沉默寡言山人數名。無人知,東廂牆上孤零零一把入鞘寶劍,曾斬敵國無數大將,千軍萬馬中如入無人之境,劍光起處,望風披靡,無人不懼。無人知,西廂一副玲瓏心腸,能論天下事,奏驚天曲,一計扭轉北漠岌岌可危的悲慘命運,換來肝腸寸斷,欲哭無淚。娉婷獨居西廂。楚北捷不是屠夫,他劍下留情,沒有取她性命。楚北捷也不是小人,飯食衣裳按時送來,雖不豐盛,也不刻薄。只是,自從那一天後,再沒有見過楚北捷一面。只是,這西廂中,永遠空蕩蕩。&ldo;故亂世,方現英雄;故英雄,方有佳人……&rdo;她臨水照花,對月弄影,低吟淺唱間,怔怔望向西廂那頭,忽然失了眉目間的閒淡,慌忙別過臉,又唱:&ldo;奈何紛亂,奈何紛亂……&rdo;低低地唱,輕輕地嘆。漠然坐困愁城。楚北捷在東廂中,手持宜情愜意的民間詩文,靠在大竹椅中似有倦意,緩緩閉眼,忽然轉頭,沉沉凝視他,問:&ldo;我應該殺了她嗎?&rdo;漠然被他深邃的眼一望,肝膽俱震,垂手低頭,不敢說一個字。隔了許久,才聽到嘆息:&ldo;我本該殺了她的。她騙我,欺我,毒我子侄,天下有誰比她更該殺?&rdo;楚北捷連問十日,連嘆十天。漠然不禁想起陳觀止,這當初為娉婷看病的老名醫,想必也記得鎮北王爺曾為娉婷久病不愈而發的雷霆大怒。&ldo;她在哭嗎?&rdo;&ldo;回稟王爺,,沒見她拭淚。&rdo;漠然彎了彎腰,小心道:&ldo;只是,有時候唱歌。&rdo;&ldo;唱歌?&rdo;楚北捷沉思良久,輕問:&ldo;唱什麼?&rdo;&ldo;娉婷姑娘唱,故亂世,方現英雄;故英雄……&rdo;漠然尚未答完,楚北捷已接了過去,喃喃道:&ldo;故英雄,方有佳人,奈何紛亂,奈何紛亂。&rdo;楚北捷冷笑:&ldo;誰是英雄,誰又是佳人?兒女情長,白落得英雄氣短。&rdo;漠然不說話了,連視線也垂下,看著腳尖。&ldo;你下去吧。&rdo;&ldo;是,王爺。&rdo;跨出東廂門,身後傳來楚北捷低沉緩慢的哼唱:&ldo;故英雄,方有佳人……&rdo;氣息悠長,餘音迴盪,像緬懷一幅已丟入烈火的名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