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麓是探子出身,人又機敏,最懂察言觀色,窺視敵情。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個女人,不是白娉婷。不管她為何頭上插著那夜光玉釵,她不是白娉婷。 丞相得知白娉婷已死,大喜之下立即升了他的官,讓他成為且柔城的城守。他冒著死罪,弄虛作假,謊報白娉婷的死訊,滿以為奇貨可居。結果,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番麓滿腦子都轉著不同的念頭,眼角掃了掃正戒備地監視著他的醉菊。這個女人不是白娉婷,那她就一點價值也沒有。再說,這件事如果被丞相知道了,那可是死路一條。殺人滅口?他的手,緩緩伸向放在桌上的輕弩。觸到那熟悉的牛筋捆綁而成的把手,他又停了下來。殺了她又有何用?如果白娉婷再次出現在世人眼前,就算殺了眼癇這個女人,謊話一樣會被拆穿。番麓轉頭,凝視著床上對他充滿敵意的女人。鳥黑的大眼睛,濃密的青絲,倔強的唇。那日為什麼會神使鬼差般忽然救了她呢?除了奇貨可居外,她還有什麼地方值得自己冒那麼大的險,不惜玩命地把她從狼嘴裡搶回來?他盯著她,又看了半天,才道:&ldo;這個地方叫且柔,是雲常的一個小城。&rdo;他瞅著醉菊,嘴角又揚起那種只屬於他的邪氣的笑容:&ldo;我剛剛接任這裡的城守,是這裡最大的官。你要是想跑,我會像追兔子一樣地把你逮回來。&rdo;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ldo;然後,像剝兔子一樣把你剝得光溜溜,掛在城牆上。&rdo; 陽鳳在床上飲了藥,略躺了躺。她心病一去,渾身都覺得清爽,心裡牽掛著娉婷,招手喚了侍女過來。侍女怯生生道:&ldo;夫人,上將軍說了,白姑娘就在廊盡頭的那間客房裡,只等大夫把完脈開了藥方,上將軍就過來見夫人。白姑娘有人照看著呢,夫人只管好好養病。&rdo;陽鳳在床上坐了起來,垂下腳去找鞋:&ldo;你別怕上將軍,有我呢。放心,我不逞強,只瞧一眼就回來躺著。剛剛那麼一照面,我還沒看清楚娉婷的模樣呢。站著幹什麼?快來扶我一把。&rdo;侍女生怕則尹生氣,見了陽鳳的模樣,又怕惹了陽鳳,兩頭為難。最後只好上前扶了陽鳳,再多叫了一個人過來,兩人扶著。侍女央道:&ldo;真的只見一眼就好?要是上將軍怪罪下來,夫人好歹替我們說句話。&rdo;&ldo;知道了。&rdo;陽鳳忍不住笑道:&ldo;就你們機靈。都怕上將軍,難道就不怕我?&rdo;雙肩搭在兩名侍女肩上,一步一步挨出房門。剛上走廊,則尹剛巧和大夫一同走出客房。則尹抬頭看見陽鳳,黑了臉,大步走過來,雙臂將陽鳳抱起,無奈地責備道:&ldo;叫你好好躺著,怎麼又下床了?娉婷人在這裡呢,要見什麼時候不能見?&rdo;兩個侍女被他冷冷一瞅,嚇得往後縮了縮。陽鳳被他抱在懷裡,又舒服又愜意,抬頭對心愛的男人甜笑道:&ldo;你別怪她們,她們怎敢違我堂堂上將軍夫人的令?夫君,娉婷怎樣?病得重嗎?&rdo;&ldo;她是身體太虛了,一路顛簸,也不容易。&rdo;則尹一邊抱她回房間,一邊沉聲道:&ldo;她有孕了。&rdo;陽鳳愕然,滿臉詫色。&ldo;那一定是楚北捷的孩子。&rdo;她低低道。&ldo;不錯。&rdo;則尹嘆道:&ldo;昨日若韓的書信中提到,東林王病重了。他兩個王子都死在我們大王和何俠手上……&rdo;俯身將陽鳳放回床上,為她掖好錦被。&ldo;娉婷腹中的,是東林王族的血脈啊。&rdo;陽鳳幽幽吐了一句,又問:&ldo;那楚北捷呢?他人在哪裡?&rdo;&ldo;所有人都在打聽他的下落。自從他知道娉婷的死訊後,就好像消失了一樣。我們大王正為此事高興呢,在王宮裡辦了三天的筵席。如果他知道娉婷未死,還懷著他的孩子,一定會立即趕來的。&rdo;則尹頓了頓,目視陽鳳。陽鳳也挺躊躇,相心了良久,嘆道:&ldo;他雖然可憐,但也可恨。別看他今日為了娉婷傷心欲絕,日後不知何時遇上國家危難,生死關頭,又把娉婷給送給別個了。依我看,天下都當娉婷已去,不如將錯就錯,讓娉婷清清靜靜的過日子。&rdo;&ldo;這……&rdo;&ldo;這當然也要看娉婷的意思。我去和她說,她會想明白的。&rdo;陽鳳斟酌了一會:&ldo;這般亂世,我不會再讓娉婷離開我的眼皮子底下。富貴也好,清苦也好,我們姐妹一起,好歹有個照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