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聽見&ldo;醉菊&rdo;二字,笑容不翼而飛,長嘆著,抬起眼睛來看著陽鳳:&ldo;我也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心裡難受,想起她,就像針扎似的疼。本來叫她下山,是想救她的命的,逃得了一個總好過兩人都餓死凍死。沒想到反而害了她……&rdo;陽鳳見她又傷心起來,連忙岔開話題:&ldo;我今天來,是要和你商量一件事的。先說明,我已經想好了,以後再不容你離了我四處流離,害我牽腸掛肚。我們換個地方,一道隱居可好?事到如今,就算不為你自己,也要為孩子想想。你別隻管傷心,好好打算將來。&rdo;娉婷知道她說得有理,不欲又讓陽鳳擔心,強打起精神,思忖著點頭道:&ldo;隱居也好。但你家上將軍名氣太大,身邊大批侍從侍女,帶著滿副家財,怎麼隱得起來?就算換了地方,不到三天,恐怕又有北漠的將領找了來。我不想再讓別人知道我還活著,還是帶著孩子一個人另找個安靜的地方吧。&rdo;陽鳳見她沒提楚北捷那可惡男人,言談間又恢復了幾分往日思索周詳的神采,大感欣慰,聽到後面,才知道娉婷另有打算,急道:&ldo;那有什麼?侍從侍女都可以遣散,我們既然打算隱居,難道還留戀上將軍府的奢華?&rdo;娉婷瞅了瞅她,搖頭道:&ldo;你和我不同,我是吃過苦頭的。被官吏搶了包袱,爬過雪山,捱過餓,知道窮苦的滋味。你從小在王子府就錦衣玉食,到了北漠就是上將軍夫人,哪裡懂得世態炎涼?&rdo;陽鳳在床上坐直了身子,正容道:&ldo;娉婷,我可不是開玩笑。上次讓你離開上將軍府去東林見楚北捷,我事後幾乎悔斷了腸子。另行隱居的事,不許你再提。你從前在敬安王府也錦衣玉食,千金小姐似的,怎麼你吃得了苦,我就吃不了?&rdo;忽然想到,遣散侍從侍女,清貧以居,可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怎也該問過則尹一聲,不由停了聲音,轉頭去瞥則尹。則尹沉聲道:&ldo;不要緊,我會處理。&rdo;他當年求得陽鳳答應嫁給他,早許下諾言歸隱沙場,全心全意和她過日子。侍女侍從,又算什麼?陽鳳知道他心意,又感動又感激。娉婷在一旁看著,猛然想到楚北捷,心尖一陣刺痛,不能自己。唯恐讓陽鳳看出端倪,別過頭去,在枕上悄悄拭了眼角沁出的一點水珠兒。則尹說到做到,當晚將所有侍從侍女都召到大廳,道:&ldo;我已經答應陽鳳,這次歸隱,絕不再出山。荒山野嶺,我們夫妻也用不著這麼多人伺候。你們都年輕,男的有心報效國家,儘管回都城去,我給你們寫薦書,請若韓上將軍給你們安排一個去處。至於侍女,有家的回家,無家的也自行離去,另尋歸宿,這屋裡的傢俱,擺設,多半是我沙場廝殺掙來的賞賜,都是宮廷裡的寶物,你們把這些分了,變賣成錢,或者當嫁妝,或者養老。&rdo;此言一出,眾人譁然。則尹神色不變,沉聲道:&ldo;我的脾氣你們是知道的,一令既下,三軍都不得不聽,何況你們?不要婆婆媽媽,天下無不散的筵席,瀟灑而聚,快意而散,才是我北漠兒女的本色。還有一事,這裡多了個人,你們多少也猜到她是誰。天下都以為她死了,她活著的事,一個字也不可以洩漏出去。你們隨我多年,我信得過你們。但還是要你們發下一個毒誓,絕不將此事告訴任何人。&rdo;話說到這裡,誰都明白則尹心意已決。侍從們跟隨則尹走南闖北,都是一腔熱血的漢子,倒真的多半都盼望則尹有朝一日像上次那樣重返都城為國效力。聽了則尹的話,當即慨然發誓,絕不洩漏白娉婷仍活著的訊息一分一毫。侍女們多半從小在上將軍府里長大,對則尹忠心耿耿,雖不懂軍國大事,但知道白娉婷是上將軍夫人好友,也跟著許下諾言。則尹辦事俐落,當即吩咐筆墨,快刀斬亂麻般,為侍從們分別寫好薦書。又將剩下的珍玩寶物逐件分為各位侍女,好讓她們日後不愁飢寒。忙到深夜,總算將各事安排妥當,偏偏遇上一個難題。侍衛魏霆是唯一堅持不肯離開的,紅著眼睛道:&ldo;我跟隨上將軍這麼多年,哪裡有別的去處?上將軍知道我的臭脾氣,別的將軍使喚我,我是不會聽的。上將軍就算歸隱種田,也需要人幫忙挑水趕牛吧?若不肯留下我,我今天就死在這裡。&rdo;拔劍橫在脖子上面。他為人直率不會看臉色,在軍中不知和多少將軍起過沖突,連若韓他也敢當面頂撞,但打仗時悍不懼死,忠勇可嘉。為了這個,被則尹看重,一直提拔著放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