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正說著,旁邊那位長相很清秀,做事十分利落的秦秘書,就已經掏了一支鋼筆出來,又開啟公文包,取了一張信紙和一個白信封出來。韓未央拿著鋼筆,就在信紙上刷刷寫起來。宣懷風雖然很想知道這位落落大方的韓小姐,會給白雪嵐寫什麼,但他這個人,一向不做鬼鬼祟祟的事,知道人家在寫信,只安坐在椅上,靜靜捧著熱茶啜著,望著窗外,目光不肯落一點在信紙上。不一會,韓未央已經把信寫好了,折起來,封在白信封裡,信封上寫了&ldo;白雪嵐先生 親啟&rdo;七字,遞給宣懷風,笑說,&ldo;這就拜託宣副官了。&rdo;宣懷風正色道,&ldo;我會親自交給總長。&rdo;他站起來,親自把客人送到公館大門。韓未央自然也是坐汽車來的,她向宣懷風道了再見,上了汽車,不一會,又把車窗玻璃搖了下來,露出半張如花似玉的臉,喚了一聲,&rdo;宣副官。&rdo;宣懷風走到車窗邊,問,&ldo;韓小姐,還有什麼話,要轉告總長嗎?&rdo;韓未央思忖片刻,說,&ldo;我今天過來的時候,才知道那洋人死在醫院裡了,我想,這大概是要給白總長找一些麻煩的。請你告訴白總長一句,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不要猶豫,只管開口。我在首都的住處的電話,他是知道的。&rdo;說完,對宣懷風點了點頭,搖上車窗,向司機吩咐,&ldo;走吧。&rdo;宣懷風送了韓未央,回到房裡,想起她臨走前的那番話,一肚子疑惑。不知道她所說的死在醫院裡的洋人,是哪一個,為什麼白雪嵐又有麻煩?他想了半日,想不出一個頭緒,要打電話去問白雪嵐,又覺得不好。白雪嵐此刻在和白總理會面,那一位白總理對自己的觀感,可說是十分惡劣,如果打電話過去打擾了他們商量公務,恐怕又要給自己加一個不知輕重的罪名。 宣懷風視線不由落到韓未央留給白雪嵐的信上,看了兩眼,又把目光從信上移開了,失笑道,&ldo;我幹什麼?還不如找點正經公務去辦。&rdo;想起書房裡的兩份條陳,雖然已經寫好,但還需要修改,他就又走到了書房去。在辦公桌前坐下,重新拿起自己寫好的條陳來做潤筆。正看了幾頁,耳裡聽見一點動靜,宣懷風把眼皮抬起,透過半開的窗戶,瞧見孫副官正從院裡走過。宣懷風叫了一聲&ldo;孫副官&rdo;,把檔案放下,站起來過去,把書房的門開啟了。孫副官本來打算回那間屬於他的小書房去的,聽見聲音就站住了,笑著問,&ldo;宣副官,有什麼事?&rdo;宣懷風問,&ldo;有空嗎?進來聊兩句?&rdo;孫副官點了點頭,走進書房裡,看見桌上那洋洋灑灑的條陳,隨手拿起來看了看,嘖嘖讚道,&ldo;你也太用功了,這是今天寫的嗎?最近衙門裡的公務,頗叫人心煩,許多人和我們海關過不去。對了,你叫我進來,要聊什麼?&rdo;他和宣懷風一同當白雪嵐的副官,已經是很熟的同僚了,況且宣懷風一向是不拿架子的,現在總長不在跟前,孫副官便很隨便,一邊問,一邊把屁股一撇,坐在小沙發裡。宣懷風說,&ldo;就是問一問,那死了的洋人,事情該怎麼個處置?&rdo;孫副官詫異地問,&ldo;你也知道那洋人死了?&rdo;宣懷風沉著地把頭點了點,說,&ldo;那洋人死在醫院裡,事情很麻煩。我們這些當副官的,職責是為總長排憂解難,難道真能不管不顧?若是如此,我也無顏在這位置上了。&rdo;孫副官嘆道,&ldo;確實是件麻煩事。英國大使館那邊向總理府嚴重抗議了,說他們國家的公民在中國的人身安全無法得到保障。想必總理也頭疼,要不然,怎麼會打電話把總長叫過去?依我看,總長這次是要挨一頓了。不過那洋人也該死,在醫學上不學無術,還敢到白公館招搖撞騙,以致於耽擱了你的病。如果那次過來為你看診的,是那位有真才實學的金德爾醫生,把肺炎在初期治療控制住,也不會有後來種種事。&rdo;宣懷風驚訝地問,&ldo;照你的意思,那死了的洋人,就是曾到公館來給我看過診的納普醫生?&rdo;宣懷風肺炎症狀初現時,白雪嵐已經注意到了,本來要叫金德爾醫生來看,恰好金德爾不在,便叫了納普過來。這納普十分自負,兼之貪圖診金,並不曾對白公館的人說明他只是一個實習醫生,到了公館見了宣懷風,又犯下先入為主的錯誤,認為是白雪嵐大驚小怪,一邊和白雪嵐做口頭上的敷衍,一邊拿幾顆維生素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