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關於海關臨時收押處,已經人滿為患,裡頭關的人如何處置的問題。另一個是最近搜查來的海洛因,因為數量巨大,也需要公佈一個處理的辦法。其實犯人也好,海洛因也罷,兩者的來源,都和廣東軍栽的那個跟頭離不了關係。白雪嵐在廣東軍的海洛因裡摻了藥,弄得首都一個晚上翻了天,海關趁機下網,抓魚似的抓了一批人,又順藤摸瓜,摘了一大堆勝利果實。如今宣懷風病癒出院,海關也到了敞開肚腸吃果子的時候。宣懷風振作起精神,便翻出一張白紙來,開始寫關於如何處理犯人的建議。按他的想法,還是按《戒毒條例》的原則去做,販毒的是一等罪,吸毒的又是另一等罪。他本著把事情做細緻的方式,一邊寫,一邊因要查清楚明細,就認真去翻查後面那份關押犯人的名單,不料這樣一翻,卻看見另有一份附錄,上面寫著一些特殊犯人的背景。某某犯人,罪名是私攜海洛因,乃財政部某人的兄弟。某某犯人,是個給毒品販子牽線的,乃是教育部某人的小舅子。某某犯人,不僅自己吸毒,還帶著賣一點給旁人,乃警察廳某某的連襟……宣懷風略略一看,不下三十四個名字,竟把政府各機關要地,都牽連到了。他不禁吃驚,再往下翻,又翻出一張公函來,竟是英國商會發過來的,對海關總署表示抗議,說他們國家裡一些商人開的藥店,被無端查抄了許多昂貴的藥物。這種極惡劣的行為,不但令英國商人們蒙受損失,也損害中英兩國的友好關係云云。宣懷風見最後幾行,把被海關查抄的藥物,列了名目數量,不僅嗎啡赫然在列,連海洛因也不要臉地寫明白了,還在旁邊附上一行字,說此係極為有效的先進止痛劑。 宣懷風怒得豎起眉毛,罵了一聲&ldo;無恥!&rdo;將那張充滿威脅的英國商會的公函,啪地一下,重重拍在書桌上。宣懷風怒得豎起眉毛,罵了一聲&ldo;無恥!&rdo;將那張充滿威脅的英國商會的公函,啪地一下,重重拍在書桌上。沉著臉,惱了片刻,想起白雪嵐在海關總長這個位置上,要頂住的壓力,何止廣東軍這一面。宣懷風的心情,不由沉重起來。又想著,既然白雪嵐肩膀上的擔子這樣重,自己與公與私,都必須全力以赴幫忙的。於是,收拾著心情,繼續埋頭工作,拿起鋼筆,洋洋灑灑,寫了兩篇。一篇建議如何處理關押中的犯人,一篇建議如何處理沒收的毒品,因為寫得細緻,條款列得分明,又分類別,分輕重地辦理,不覺一氣寫了六七千字,把剛拿出來的一迭空白公文紙,張張寫得滿滿的。他畢竟是剛病過的人,寫的時候激昂振奮,不覺得什麼,把鋼筆一擱,正想拿起來重看一次,修補潤色一番,忽然覺得,眼前雖是看的白紙黑字,卻黑黑濛濛,似乎字跡都連成一片了,竟認不出一個單獨的字來。宣懷風心道不好,這是太過逞強,身體有些支援不住了。如果要白雪嵐知道,又要挨一頓好罵。宣懷風便把檔案都放下了,兩手抱著腦袋,緩緩地伏在書桌上,閉著眼睛。盼這眩暈的感覺,快一點過去。恰巧正在此時,有人敲門,那書房的門,大概是傅三出去時沒有關緊,一敲就轉開了。一個聽差就把頭從門口探進來,問,&ldo;宣副官,是您在這裡呀。怎麼,您不舒服嗎?&rdo;宣懷風不想把身體偶有不適的小事,又鬧到白雪嵐那裡去,趕緊坐直身子,把鋼筆也拿在手裡,很精神地說,&ldo;哪有什麼不舒服?檔案看久了,脖子酸得很,我歇一歇罷了。你找我什麼事?&rdo;那聽差笑著回答,&ldo;倒不是特意來找您的。我以為是總長在書房,不料是您。&rdo;宣懷風又問,&ldo;找總長什麼事?&rdo;聽差說,&ldo;有一位韓小姐,來拜訪總長,正在外頭等著。&rdo;宣懷風說,&ldo;總長到總理府去了。&rdo;聽差把手掌在額上輕輕一拍,說,&ldo;哎,我真是暈了頭了。依稀聽見了總長出門去的,怎麼我又巴巴往公館裡頭找。我這就向女客人回答去。&rdo;宣懷風不知怎麼的,又猶豫起來,覺得自己趕走了白雪嵐的女客人,不合規矩,便把那聽差叫住,沉吟著問,&ldo;是哪一位韓小姐,你問清楚了嗎?&rdo;聽差說,&ldo;是了,她要我為她提交名片呢。&rdo;雙手遞過一張名片來。宣懷風接過來一看,首先就是韓未央三個清秀漂亮的字,跳進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