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烈日炎炎,神醫谷宅院內掛滿的白幡隨風飄蕩著,院內隱隱有人哭泣。
後罩房,女子閨房內案几上的獸首香爐內點著檀香,香菸嫋嫋飄浮,淡雅幽香盈滿室,隔著六扇山水屏風,幔帳輕紗下,羅漢床上躺著個面色略顯虛弱的姑娘。
昏睡多日的姑娘,放在薄被外的素手,指節輕輕動了下,正欲緩緩睜開眼睛,卻發現眼睛被人纏住了。
玉絮心下疑惑,正要抬手觸控,才碰到了臉上蒙著的布匹。
“慢著!”
男子清朗的聲音響起,同時他已伸出手按住她的手。
玉絮柳眉輕擰,分辨這聲音是白霄,“白公子?”
白霄自凳子上起身,握著她的手,將其放到薄被下,“林姑娘,你的眼睛剛做了置換,如今尚在恢復,得需一到三個月,你忍忍,莫去觸控它。”
她眼睛換了?!
“誰給我換的?”
白霄輕柔地扶著玉絮坐起身,在床頭墊了個引枕,讓她靠著舒適些,自己則挪坐到床沿邊,口中作答,“扶桑公子。”
竟是扶桑,那麼義父真已經……
她心中不由一緊,“我這眼睛是換了誰的?”
對面的白霄卻不作答,玉絮急了,又繼續追問,“是誰的?你快說啊!”
“……凌谷主,”白霄抬眸看了眼靠坐與床頭的瘦弱少女,滿心憐惜道,“你的義父。”
剎那間,玉絮心間悲涼,酸與澀交織纏繞,擁堵在胸間快喘不過氣。
白霄見她捂著胸口,氣息不穩,急忙道:“林姑娘莫哭,你才換了眼睛,該保持良好心態,哭泣不利於恢復。”
可如今玉絮又哪忍得下這份悲傷呢?
她兩手捏緊了繡蓮枝錦被,錦被已被捏皺成團,“我睡了多久了?”
“四日。”
她又哽咽著啞聲,“那晚……發生了什麼,後來如何了?”
“你先喝點粥我再告訴你。”白霄道。
她已經四天沒進食了。
“先告訴我。”
“先喝粥。”
白霄知曉,若告訴了她,她又哪有心情吃得下。
“白二,去端粥來。”
“是。”屋外傳來個男子恭敬的聲音。
片刻後,一黑衣男子端進來一碗溫熱的粥。
白霄接過釉白瓷碗,有瓷勺攪了攪,舀了勺喂到玉絮唇邊,“林姑娘,吃點吧,若不然你身子受不住。”
玉絮也感知到肚子餓到抽疼,遂也沒拒絕,就著他的手喝完一碗粥,終於緩和了一點胃裡的痛。
“好了,可以告訴我了嗎?那夥人是誰?”
白霄將空碗放到手邊的桌櫃上,又微微挪近了些,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兇手是南詔餘孽,來奪取巫蠱秘術並殺人滅口。”
南詔……聽說南詔供養的巫師的看家本領就是使用詭異可怕的蠱術,專用來戕害不受控制之人,或他國之臣……
“谷主與夫人皆遇害,我的暗衛也死了一個,扶桑公子身邊的阿順斷了一臂,失血過多而亡,扶桑公子自己也受了傷……”
“含香姑娘背部被砍了一劍,萬幸撿回一條命,如今她在廂房裡養傷。”
“凌谷主臨終前有言,託扶桑公子將他的眼睛換與你,趁你昏迷期間,扶桑公子拖著傷給你換了眼睛。”
白霄儘量撿重點講,其實他本不想在這時告訴她的,可玉絮太執著了……
玉絮聽後心中更加悲痛,可極致的悲傷反而沒有眼淚了,眼眶乾澀,五臟六腑痙攣著抽疼。
義父義母……
思及曾經,義父和藹地給她治傷,還給她買愛吃的小零嘴,義母溫婉地給她做衣服,給她做愛吃的佳餚……
他們把她捧在手心裡,細緻地呵護著……義母臨終前還叫她快跑,義父將眼睛留給她……
那麼溫柔的義父義母,卻被南詔人害死了!南詔人著實可恨,真該死!!!
“啊啊啊!!!”玉絮沉寂了一會兒,突然激動地挺直了身,抓著白霄的衣襟,咬牙切齒怒喝,面色帶了絲癲狂,“我要報仇!我要替義父義母報仇!”
“好好好,我和你一起報仇!”白霄按住玉絮的肩,不讓她亂動,“林姑娘別太難過,其實我大禹朝廷也在追殺南詔餘孽,如今他們露出馬腳,朝廷是不會放過的!”
南詔被先帝滅了後,雖已把皇室貴族都一一屠殺了,可依然有一部分潛逃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