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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虎(三)

她這胎卻相當反常,腹部在一夜之間變得很大,不到一週,她就誕下了這個孩子。

那是春天的一個下午,春意暖融,草長鶯飛,村人們在田裡農忙,女人一個人坐在榻上看窗外。

女人沒有感到絲毫疼痛,溪澗滑出石縫,孩子就這樣順順當當地出生了。

“七九河開,八九雁來…此時已至驚蟄,大雁卻尚未歸來。”

女人溫柔地望著襁褓裡的嬰兒:“就叫你雁遲吧。”

不出三日,全村人都知道了,村尾那個沒法生育的棄婦竟然生下了一個兒子。

各色嘴臉的人類圍到嬰兒身邊一看,瞬間炸開了鍋。

尋常嬰兒剛出生都是紅彤彤皺巴巴的一團,閉著眼無意識地大哭大鬧。

這孩子才出生幾天,卻已經能看出他未來的樣貌必定不俗。

哎呦我的娘,長得真俊啊!肯定是我兒子。

狗屁!看他的鼻樑,又高又挺,跟老子一模一樣!

扯淡,這麼小的娃娃看得出來啥鼻樑啊,等他長大了就像我了!

許多男人把女人家圍得水洩不通,臉紅脖子粗地爭搶孩子父親的頭銜,都說自己能力非凡,能治好一個女人的不孕之疾,生的兒子還這麼俊。

那些偷偷揹著妻子欺辱了女人的男人們此時都顯出醜陋原形,不少家裡因此吵得雞飛狗跳。

孩子安靜地躺在母親懷裡,沉靜得不似嬰兒,睜著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審視眾人,冷灰色的眼瞳像兩顆玻璃珠,透出一種怪異的非人感。

有人摸了他一下,奇怪道,他怎麼那麼冷冰冰的啊?是不是生病了?

村裡大夫來了,也被這孩子冰冷的體溫嚇了一跳,顫著手望聞問切一番,發現他除了體溫很低以外,一切正常。

當時正巧有一位穿道袍帶法器的陰陽先生路過此地,在村裡歇腳,村人們便急匆匆地把大師請了過來,請他看看這個新生的孩子。

大師悠閒地過來,剛踏進屋就變了臉色。

“這孩子…是鬼胎。”他說。

“鬼胎”二字一出,所有人都往後撤了一大步。

大師掏出來一張不知畫著什麼的符紙,還未念訣,那符竟自己起火燃燒,化成了一攤細灰。

陰陽先生愈發臉色鐵青。

“看不透,算不出……”陰陽先生盯著那攤慘白的細灰,嘴唇哆嗦,小聲喃喃念道,“不可探求之命,無法言說之緣,小道頂撞,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村人們追問他到底怎麼回事,有沒有什麼化解的辦法?

陰陽先生請出幾柱上好的香,恭敬地燃了。斟酌許久方才答道:“鬼胎臨世,必有所執。正常養育至弱冠之年,他自會離去尋執。切記,不可驚擾鬼胎,否則恐釀成大災。”

一聽這鬼娃娃還要在村裡呆二十年,多瘮人啊,鄉親們都不幹了。

趁著危氏在裡屋聽不見,有人問大師,有沒有什麼法子,能現在就除掉鬼娃,以絕後患。

陰陽先生眉頭一皺,脫口而出“萬萬不可!”,看著村人臉色急切的表情,他深深鞠了一躬:“小道無能,諸位另請高明吧。”

說完,陰陽先生馬不停蹄地離開了村子,嚇破了膽似的。

幼童時候,危雁遲就習慣了一個人抵抗反覆無常的熾潮期,他忍耐得很好,母親便覺得他沒什麼大事。

危雁遲不太記得他童年時經歷過的熾潮期,直到…他尚未及弱冠,屠了半個村子,被師尊撿回去——

此後的每次熾潮期,他都記得。

尤其是第一次在師尊面前發病。

少年小鬼正處在青春的抽條期,熾潮期也來得氣勢洶洶。

師徒五人圍在桌邊吃飯,大師姐久絳照例手欠地去刺撓三師姐,樓飛白被煩得不行了便開始反擊,搞得菜碗亂飛,可憐的二師兄丸鱗被夾在中間,汗流浹背地勸架。

師尊對此司空見慣,筷子靈巧地避開混亂戰場,技術高超地挑了一塊魚肉。

“么兒,吃嗎?”

唐臾逗狗似的,笑眯眯地看向沉默坐在桌角的危雁遲,筷尖挑著那白嫩的魚肉,油汪汪地晃盪,誘人至極。

那時危雁遲忍耐著四肢深處湧來的熱意,甚至沒什麼力氣點頭搖頭,只抿唇看著唐臾。

可能是危雁遲臉上有些薄薄的泛紅,也可能是他在熾潮期的眼神格外溼潤,他看起來不像平時那麼冰冷古板,倒像條有點可憐的小狗。

“想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