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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與初見(上)

“嘿,老兄,沒看到這兒還有個人嗎?”

說話的是個健碩的寸頭男人,從臉頰到肩膀有一大片紋身。他靠在vix的接待臺旁邊,兩隻鋥亮的金屬義眼盯著唐臾。

唐臾抬手打招呼:“嘿bro。”

寸頭朝他揚了揚下巴:“你來找vix啊,預約了嗎?”

唐臾盤了盤銅板:“這不是正在預約嗎。”

寸頭拿出一根菸點燃:“vix今天約滿了,我是最後一個。你改天再來吧。”

“老闆人呢?”唐臾指了指空著的接待臺。

寸頭:“他去給我配自定義元件了。”

“行,那我等他回來。”唐臾往旁邊一歪,打定主意要在這兒等了。

寸頭不屑冷笑:“呵呵。行,你等著吧,看vix是把你扔出去還是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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櫃檯幔帳後方深處,有一間塞得滿滿當當的儲藏室,透明立櫃高高聳立頂到天花板,裡面裝滿了各種各樣的零件。

顧客要的自定義配件很多,成百上千個,挑出來之後還要快速組裝好,是一項繁瑣且考驗技術的工作。

危雁遲卻做得相當輕鬆,修長十指將精密的機械盤弄於股掌,動作隨意,看得人眼花繚亂,沒一會兒,就熟稔地安裝完畢。

拿著裝好的配件往接待臺走,透過金屬帷幔的鏤空,危雁遲遠遠看到,除了他的顧客,臺前還多站了一個人。

那人染了一頭惹眼的孔雀藍髮,左邊編了兩條細辨子,一起高高束在腦後。

一般人駕馭不住這麼跳脫的髮色,但他真是生了張無可挑剔的帥臉,薄唇挺鼻,紺青鳳眸,吊兒郎當地笑起來的時候,他眼尾彎起的弧度……

實在是太熟悉了。

太熟悉了。

像是被當頭敲了一錘子!

危雁遲剎那被釘在原地,大腦徹底一片空白,心跳轟然炸開,呼吸停滯,身體機能失序混亂。

危雁遲沒有裝任何義體,但他此時此刻,平凡血肉之軀,卻清晰體會到了硬體短路、軟體出bug、能源斷供、系統癱瘓的感覺。

這是不是幻覺?

師尊……是你嗎?

心風呼嘯間,危雁遲仍清楚記得,第一次見到師尊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笑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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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時,淮嶺村。

危雁遲作為鬼胎臨世,早在出生的時候就把一位陰陽先生嚇跑過。

他本身即為不詳之物,母親又是個被人休了的棄婦,身份低賤,母子倆自然被全村人唾棄。

危氏生產後,村裡男人們死性不改,沒過多久,又在夜晚摸來她家,試圖對她不軌。

男人各個擺出一副嫌棄的模樣,罵她賤,生出來個鬼種,陰氣不散,這麼多陽氣旺盛的男人都滿足不了她。

母親緊緊把小小一隻的危雁遲護在懷裡,叫這些男的滾蛋。男人們才不管,從她手裡奪走嬰兒,扔垃圾一樣丟到另一間房,牢牢反鎖了房門。

這下,女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月光把男人們的影子投射到斑駁的牆上,像一群醜惡的野豬。

他們朝女人逼近,逼近,正伸出骯髒的手時,突然都不動了,眼裡升起恐懼。

只見剛剛那個被他們扔進房裡鎖起來的嬰兒正趴在他母親的肩頭,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冷灰色的眼珠像兩顆無神的玻璃球,透出怪異的非人感,讓人感到心底冰涼。

靠,靠!真他媽晦氣!

男人們罵著,七手八腳地裹起衣服,慌不擇路地跑了。

此後,再沒人敢來欺侮危氏,村人們都繞開他們家走。

大人們迷信,懂忌諱,小孩子們無知者無畏,不懂這些,只知道村腳那戶破茅草房裡住著個小怪物,瘦弱蒼白,看著病怏怏的,永遠板著臉,沉默寡言。

危雁遲稍微長大一點,就和母親一起下地幹活了。小小的身軀,幹起農活兒來卻一點不費力。

他母親不在的時候,孩子們就愛往他身上扔石頭,丟牛糞,什麼難聽罵什麼。危雁遲被砸得滿額頭血,像感受不到似的,沉默地做自己的事情。

他越是不理人,那群小孩就欺負得越是變本加厲。

這樣的日子一直延續到危雁遲十四歲的時候,一場旱災席捲淮嶺大地,連續三年顆粒無收,饑民無處可去。

淮嶺村人只能寄希望於上天開眼,天天求神拜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