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搖了搖頭:“她是青城人氏,初來京城,我又怎會識得?”
虞丞相輕哼了一聲:“是嗎?連我都不知道她是青城人。”
甘棠發現這老頭真是憋著一肚子壞水,又笑了:“去年的鄉試便是按著新的制度實行的,中了秀才的女子比往年多出許多,沈青黎是青城解元。”
言下之意,她關注人家,是因為人家優秀,而不像他,只關注男女。
虞丞相臉色微沉:“當初提議匿名考試時,玉大人便料到了會有今日這樣的狀況吧?”
甘棠“啊”了一聲,故作詫異:“虞丞相此言何意?當初有這建議,不是為了防止有些人收買考官嗎?”
科舉考試看著是公平公正的途徑,但難免會有閱卷者為了私情將個別人的分數打高或者打低。不,不能說難免,而應該稱之為普遍現象。畢竟,卷子都是主觀題,主觀分數顯然是人為可控的。
可經過甘棠這麼一折騰,考生別想再和主考官傳送訊號,同時也避免了一些沒有關係或者說不符合主流的人被刷下去。而女性,便是不符合主流的條件之一。
甘棠知道,經過這一次科舉後,下一次一定會有新的舞弊方式。比如,去收買謄寫的人員,又或者是在字裡行間向閱卷者透露資訊。
俗話說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便是兩者始終會保持較量。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是真被查到了舞弊情況,那便按照最高規格的懲罰去執行,這也是甘棠提前布好了局的。
虞丞相沒料到甘棠會這麼不配合,他皮笑肉不笑地勸道:“玉瑤,人要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你確實很厲害,但你不可能永遠不犯錯。”
“至少,比您犯的錯要少得多。”甘棠也看向他,“不是嗎?”
“你到底想要什麼?如果是爬得更高,還有別的路子。我知道,你的野心不止於司農丞。聖上對你的才能還有疑慮,可我都看到了。”虞丞相充耳不聞,篤定了甘棠有自己的野心。
虞丞相這說法,便是想讓甘棠在科舉問題上同意他的看法,以此來換取甘棠的升職。
甘棠腳步微微一頓,望向他:“我想要的?我啊……覺得您的位置挺好的。”
虞丞相道了句“玉大人真是愛開玩笑”後,拔腿就走。甘棠看著他的背影,很確定,他是被她氣狠了。
甘棠慢悠悠地晃著,後方又有一人走了過來:“你不應該惹怒他的。”
甘棠對她微微頷首:“曹大人。”
曹悅目光復雜地落在她身上:“和虞丞相作對的,沒有幾個有好下場。”
甘棠聳了聳肩膀:“大不了我就告老還鄉了,反正養老錢也夠,天天遊山玩水也挺好。”
“真捨得?”曹悅試探道,“聖上對你很是器重。”
“聖上若是能捨得良將,我便也能捨得明君。”甘棠這話說得很是大逆不道,所以還特地壓低了聲音。
她們此前並沒有多少交集,卻在此時達成了一致:該爭取的權益就得爭。
眼下的問題便在於,如何說服齊向昂同意讓沈青黎參加殿試。
但很快,甘棠就收到了宮裡遞來的訊息。虞聽雪託人轉告她,讓她放心。
沒過幾天,齊向昂便宣佈,將沈青黎納入殿試名單中。
另外,不得不提的是,沈青黎很爭氣,從一眾男子中殺出來,也毫不怯懦,那些指望著她會殿前失儀者,無一例外都只能失望了。
這就難為了齊向昂,要如何給這一屆學子定名次?
兩年的時間,足以讓齊向昂養成習慣:遇事不決,就問甘棠。
甘棠聽到這個問題時,神情自若:“既然聖上問了要如何定,那便說明聖上對她是極其滿意的,甚至想讓她的名次在三鼎甲。既然如此,何不按照聖上的心意呢?聖上其實不必考慮其他人的反對,若真有女子能夠高中,至少是在告訴齊國所有人。聖上用人,只用賢。甚至於……齊國第一個女狀元,便是出於您的治下。”
“開創”是很難的,尤其是一個國家始終上行的過程中。
齊向昂很心動,畢竟,沈青黎這樣的狀元也拿得出手。
虞丞相想過要阻攔這件事的發生,可惜,他說什麼都擋不住一個帝王對政績載入史冊的暢想。
齊國出了第一個女狀元,如同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顆巨石。有人驚歎於沈青黎的才華,認為此乃國家之幸,時代之進;有人憂慮此舉是否會帶來新的變革,引發社會動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