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少了一個人的熱量,德拉科走後,莫維蘭德山谷的氣溫驟降。
他們迎來了英格蘭西部諸郡的初雪,雪花紛紛揚揚,如夢似幻,煞是好看。雪海淹沒了視線,青草地鋪上了一層絨花似的薄毯,崇山峻嶺的綠茵都裹著一層朦朧雪霜,它們在蒼穹平射的金光下散發如琉璃般剔透的光亮。
阿斯托利亞難得沒有因為這刺骨的寒冷而病懨懨的睡過去,她說許久沒有看雪了,想出去走走。佈雷斯學著她曾經照顧自己的模樣,為她披上了溫暖厚實的羊絨斗篷。
她扶著他的手臂踩在雪地裡,鬆軟的、輕盈的,她很開心,說像走在雲端上。她問他和利亞在對角巷吃的冰淇淋甜不甜,口感是不是跟他們嘗過的雪球一樣。她說謝謝他每年送的桔梗花,希望明年能見到他種下的桔梗花開遍地。
佈雷斯輕輕點頭應和,他們穿過廣袤的針葉林,走到了歡騰的瀑布邊,冰雪從極致的湛藍處灑下,悄然無聲地融進銀亮的河流。看著山谷蒼茫的、靜默的白,他問出了困惑許久的問題,利亞和阿斯托利亞是不是隻能活下一個。
“是啊,鳳凰所說的頌歌,其實是一場獻祭儀式。”
她的臉頰和鼻尖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發熱,透過白瓷的肌膚暈出病態的潮紅。
“獻祭儀式?”
“除了魔藥,還需要獻祭一份愛的靈魂才能解開血咒。”
佈雷斯毫不猶豫地說:“用我的靈魂,我甘願換你。”
她搭在佈雷斯的手臂上,淺笑著搖搖頭:“我的意思是,用我的靈魂換她。這本就是她的身體,她應該擁有這風華正茂的年歲。”
佈雷斯怔了怔,眼睛越來越紅,他用不穩定的聲線說:“不可以……阿斯托利亞,我等了你十年。”
“你答應過我的,不會哭。”阿斯托利亞輕輕擦拭掉他眼角的淚。
他無法控制內心的難過,傾身抱住了她。
她的面板是滾燙的,和他熾烈的心跳很相配。
他哽咽著說:“可是我只想做你的小哭包。”
“小哭包已經長大了呀。”她輕拍著他說,“你不是說想讓我看看你這十年來的長進嗎?我想,長大的你,會更好的接受我們的分離。”
佈雷斯的勸說沒有改變她的決心,他只能在最後的時間裡盡力完成她的心願。
在阿斯托利亞沉睡的日子裡,他強行用魔法讓桔梗盛開漫野,連樟子松上也結滿了潔白的桔梗,晶瑩的雪光閃爍在山谷間,儼然構成了冰天雪地中最夢幻的亮色。
佈雷斯整日守在她床前,她只要睜眼就能看見他溫柔的笑容。
“想去看看桔梗嗎?”他輕聲問。
“好呀。”
在佈雷斯的攙扶下,她緩緩走出了冰雪覆滿的帳篷,遮天蔽日的樹冠如同一片廣大稠密的陰影鋪陳而開,純白的雪花和桔梗花瓣從瓊枝縫隙飛揚灑下,粉妝玉砌。
“真美。”阿斯托利亞伸手接過一片薄霜,輕觸後卻化作一滴清水砸入雪地。
“陪我跳支舞吧,佈雷斯。”她仰頭看向佈雷斯,嘴角凝著比白砂糖還甜的笑。
他一隻手扶在她的肩胛骨處,一隻手托住她的掌心,一步一步,將她的身影帶向落花飄零的地方。
“看來你的舞技沒有退步。”阿斯托利亞笑著說。
“因為是你一點一點教會的我。”佈雷斯鄭重地回道。
山林間光影綽綽,像是散落的星雨伴著他們的舞步繾綣流動。
一次又一次的踮腳、搖曳,最後,他挽上了她的腰,俯身凝望那雙純淨的藍眼睛。
如果可以,他希望這支舞永遠不要結束,這些花永遠不要凋零。
他的臂彎裡,她艱難地露出了笑顏,月牙一樣溫柔的眼眸泛起氤氳水霧。
佈雷斯知道,阿斯托利亞的時間不多了。
不過這也夠了,他們在雪地裡擁有了一場爛漫的春天,一場浪漫的婚禮。
霜花是她的嫁衣,桔梗是她的頭紗,他們的婚禮舉辦在雪光瀲灩的山谷。
許是知道她不舒服,連山間的風都吹得溫柔了許多。
佈雷斯帶著她回到了屋子,阿斯托利亞又閉眼睡了過去。
他看著她,不自覺地哼唱道:
“Lavender's blue, dilly, dilly, lavender's green”
(薰衣草是藍色的,嘀哩嘀哩,薰衣草是綠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