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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孤

領教過聞禪的機敏狡黠,心中時常暗自感慨聞禪若是個男兒身,若沒有那道命中註定的讖語,他必定不遺餘力地教導培養,讓她做未來的皇位繼承人。

可是話又說回來,正是因為先天的種種限制,他反而不必像防備其他皇子那樣,有些話可以放心地對聞禪說,甚至可以聽一聽她的意見。

“沒什麼稀奇的。”聞禪卻彷彿聽懂了他的未竟之意,淡淡答道,“父皇拿這事去問大哥他們、問朝中大臣,說不定有遠比我更周全妥當的答案,您只是太久沒見我了,才覺得我好像很聰明。”

聞禪心裡很清楚,自己現在只是皇帝一個未嫁的女兒,雖然立下過功勞,但沒人會把那當做,她的話依然不會有多重的分量。眼下她只要體察上意,讓皇帝在做決策時能想起來問她一句,就已經足夠了。用不了多久,皇帝就會發現,那些“不上不下”“不夠趁手”的事情,卻剛好適合交給她去做——而那個總是補位的人,將會無聲無息地滲透進他的身邊,逐漸成為他離不開的左膀右臂。

“行了,陸朔的事,朕再想想。”皇帝說,“你也別閒著,朕已命人加緊繪製駙馬人選的肖像,畫好了就送去柔福宮,你挑個滿意的出來。”

聞禪起身告退,對自己的事相當敷衍,拖著尾音懶洋洋地答:“是,兒臣遵旨。”

皇帝把扶手拍得啪啪作響:“你自己的事自己上點心,別給朕拖到明年去!”

很快,持明公主選婿的訊息就傳遍了宮廷內外,畫卷流水般源源不斷地傳入柔福宮,甚至還有不少請帖透過宮妃輾轉送到了她手裡,大約也有主動示好之意。

聞禪雖然已經放棄了恩愛夫妻舉案齊眉的想法,但駙馬畢竟是個大件擺設,一時之間也很難挑出合適的。好在新年將至,容她多抻了幾天,各家送來的帖子聞禪一概沒應,唯一請動了她的,是當今欽賜出家修道的寧思長公主。

寧思長公主是皇帝同母的親妹妹、聞禪的親姑母,她的面子不能不給,況且寧思長公主與聞禪一向投契,她又恰好需要一個出宮的理由,便順勢應承了下來。

當天安排隨行護衛的禁軍正是陸朔所率的左神樞軍。他過來拜見時,聞禪正在宮人服侍下罩上大氅,抱著手爐仰頭看屋頂上曬太陽的小貓。

“殿下。”

陸朔穿著窄袖的武官服,身形筆挺,像把寒光逼人的利劍,朝她躬身行禮,“禁軍已至上陽門外待命,殿下的車駕可以出發了。”

聞禪輕輕頷首:“有勞了。”

她的臉掩在風帽下,只露出尖尖的下巴,陸朔看不清她的神情,也看不透她這個人。

他雖然自小在宮中長大,但畢竟是外姓男子,平日裡和皇子們一同讀書習武,與公主們沒什麼交集,唯一能說上兩句話的就是持明公主,還是因為逢年過節都要去拜見皇后的緣故。

他也一直沒覺得持明公主有哪裡特別,直到三年後她從宮外歸來,在那個步步殺機的譁變之夜,所有人都忙著驚恐慌亂時,只有她以冷靜到冷酷的一刀先發制人,刻下了扭轉戰局的關鍵一步。

陸朔邁出人群時沒有想那麼多,單純覺得持明公主值得他高看一眼。北巡結束後,兩人再也沒有什麼往來,連他自己都快要淡忘時,公主竟然不聲不響地還了他一份大禮。

聞禪坐上了宮門口的步輦,陸朔在旁步行跟隨,猶豫了片刻,還是主動開口,低聲向她道謝:“臣前日已得陛下召見,多謝公主居中轉圜。”

前世聞禪和他很熟,散漫慣了,乍見他這麼謹慎恭敬,還有點不太適應,得十分克制才能不動聲色:“舉手之勞,不必言謝,看樣子父皇已經同意放你出去了?”

陸朔答道:“已有五分準了,待轉過年來,或許便有調令下來。”

宮中人多眼雜,又是八字沒一撇的事,兩人不好說的太深太多。聞禪點點頭,露出一點溫文淺淡的笑意:“那就好,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從此天高海闊,祝將軍武運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