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的談瑟聞到了焦熟的烤麥香,手指間微微動,卻在涼冷潮溼的地面上摸到了一隻很小的東西。
觸感,紋理,彈走飛舞的小動靜,以及些許的蟲腥味。
她如此敏銳,以至於瞬間就回憶起年少時被祖父特地帶到莊園農場親歷蝗災。
祖父說:天災難測,民生疾苦,小驚杭,你要記得。
她以前叫宋稷,字驚杭。
這一隻蝗蟲在她指間捏著,有些掙扎,一如她的神智正在迴歸,卻聽到屋外傳來若隱若現的聲音。
從接話之人的大聲量可以捕捉到以下關鍵詞。
蝗災,副本,闖入歹徒,衣衫不整,疑似姦汙,關在一起,沒有處理,訊息外傳,廣為人知,等先生處置
在彙報之後,那粗糲又刻薄的人在停下,恭敬等著她尊貴的先生給予指示。
“不知羞恥的賤人,就算是關聯副本越獄罪犯潛入,也不能彙報文明規劃局,不然訊息豈不是傳播更廣?農場的人嘴巴給我捂住了,他們的勞動契約可都在我手裡,不想成為無業遊民,就放老實點。”
“好的商先生,那您覺得現在該如何處理那個闖入者,他還沒死,似乎重傷昏迷了,夫人也還躺在那,就衣服有點亂,倒是沒受什麼傷,奇怪的是房間門窗沒有被闖入的痕跡。”
“那就是她自己開的門了,查過門鎖?你們讓她拿到鑰匙了?”
本來這個女僕試圖暗示些什麼,不想觸到了對方的虎鬚,她很快意識到囚禁夫人才是他們最核心的工作,一旦這個工作出了差錯,這位心狠手辣的商先生隨時可以處置他們。
女僕小心看向對面打扮油膩的禿頭大肚腩中年男子,後者做了一個手勢,女僕頓時會意。
“可不敢啊先生,我們守得牢牢的,她都二十年沒出來了,就是遇襲的時候,夫人也沒朝我們求救,不然我們肯定會阻止這一切的”
她故作委屈,那邊的商先生明明洞察這卑賤女僕的暗意,卻沒有怪罪對方,因為這個事實已經透過照片發到他手裡了。
他當然知道一個藏著女人的封閉房間闖入了一個窮兇極惡的底層罪犯是什麼後果。
哪怕他法律意義上的這位夫人此刻躺在那,一身多年未清洗的髒汙,亂髮蒙面的,對於遠在國際大都上海養尊處優、身邊妙齡女郎環繞的他而言,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種反胃的極致噁心感。
她,比這個諂媚卑賤的女僕更讓他倒胃口,想到這些年都沒能從對方嘴裡挖到那個秘密,得到那巨大的財富,但眼前事故萬一因為副本越獄的動靜引來文明規劃局調查,那一切就不好捂住了。
得先下手為強。
可惜他現在無暇分身,最好還是
“告訴她,如果她還有一點作為女人的羞恥心,就應當為我商家在上流社會的清貴名聲自裁,還有她談家那邊可別忘了還有些人在貧窮且卑賤地活著。”
商先生突然變得很溫柔,像是在柔聲安撫勸慰自己的夫人,在酥麻女僕耳膜的同時,又隔著電話補充了一句。
“張富,你作為農場主,沒做好那裡的安保工作,我對你很失望,希望你接下來能安置好夫人,處理好一切,明白嗎?”
顯然,商先生好像長了第三隻眼,跨越千山萬水,從富貴迷人的大都市來到了偏僻遙遠的西北農業擴充套件區中的一個農場,也像是當面看穿張富的內心,後者一哆嗦之時,電話結束通話了。
張富在領悟大老闆的真正意思,而女僕則是在透過那為數不多對大富豪商先生驚鴻一瞥的念想反覆杜撰他此刻的樣子。
年過四十,但保養極好,宛若三十出頭的精壯紳士,一身筆挺且昂貴的手工西服妥帖在他的身上,像是電視劇裡舉著酒杯與名流雅士談笑社稷的絕對上流先生。
啊,她那遙不可及的商先生,卻要為了那個髒房間裡的卑賤夫人費神,這一定是命運的錯。
“場主,咱們該怎麼做?得趕緊啊,不然商先生要生氣的。”
女僕急不可待,彷彿馬上完成這件事後就能得到這位商先生的褒獎,甚至有可能得到對方的接見。
張富卻厲目看她,且捂住她的嘴,意味深長道:“你記住了,這跟先生無關,先生只是讓我們安撫好夫人,千萬別讓她再做出糊塗的決定”
他壓低了嗓子,喃喃道:“可不能再讓她玷汙商家的門楣了。”
“不然,咱們可要跟著一起丟人的。”
他看向屋外,屋外手握獵槍的農場保安也在看著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