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崖不吭聲。太陽漸漸落下了山,最後一點光亮也向地平線盡頭跑過去,隨後消失不見。
“晚上別去巡邏了。”江菱拉起柴崖的手就準備走。
柴崖沒動。好一會兒,見江菱又回過頭看自己,他才吐出一句話。
“……可是,我目前的職責就是巡邏。”
江菱一撇嘴,滿不在乎:“那又怎樣?今天就帶你逃班。我發現你活得太累了,因為你在一次次的無條件服從裡面已經迷失了自我。”
柴崖不置可否。江菱幾乎是整個人前傾才把他勉強拽著跟著自己走。
風很涼快,江菱的心情也變好了。柴崖跟在身後,不知道究竟在想什麼。不過他很快因為心不在焉被江菱踹了一腳,總算收起了飛揚的思緒。
“……喂,你也該說說你真實的身份了吧?”
柴崖一愣,抬頭看向江菱。只見她平靜地關掉了系統——沒錯,就是類似於手機的關機。這意味著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任何人都無法透過系統聯絡她。
“……你瘋了?居然關掉系統?”柴崖愣了一秒,突然眼睛開始變成藍色,聲音帶上了機械音,隱約能聽出點難以置信的憤怒。
他的身影開始冒出黑氣,如同火苗在周身升騰著:“你知不知道,關閉系統意味著你將失去求救渠道,接下來一段時間不論我做了什麼都不會有人發現。”
沒錯,系統對員工的束縛條件是有限制的。只要系統開機,那麼系統對員工的束縛就還在。
然而,畢竟之前很少有人會將系統關機,自然也發現不了:一旦關機,員工就會失去束縛,重新變成自由的末世生物。
“……我就是為了不讓系統妨礙你說話才關掉的,而且,情況都是一樣的糟糕。”江菱一改剛才的溫和,此刻大大咧咧瞟了柴崖一眼,絲毫不畏懼一團黑影一樣的柴崖。
“你似乎和別的末世生物不太一樣。”江菱看著他:“最明顯的一點在於,你用的力量,我沒有在其他生物身上看到同型別的。”
太陽完全下山了。原本縮在陰影裡的柴崖身上的黑色火焰突然高出了一倍,順著陽光慢慢消失,他從角落裡慢條斯理走了出來。
江菱終於見到了這個叫做“柴崖”的生物的本體:左眼是系統彈窗的藍色,右眼卻不見了,只剩下空空的黑洞;渾身彷彿都在燃燒,黑色燒焦的面板中間有多處紅色的蜘蛛網狀裂痕。
他背後的鎖鏈嵌進了脊柱,鐵鎖生了鏽,似乎時間已經很長;兩隻手都是用火焰凝成形狀的,而真正的手早就沒有了。
“小姑娘,知道太多是要付出代價的。”柴崖背後的火焰叫囂著,驟然凝聚成無數把槍,對準了江菱。
“本來還覺得你挺有意思,想留著,但是你太敏銳了,不如現在就……”
話還沒說完,江菱的兩隻手已經放在了他臉上,狠狠掐了一把。
……?
柴崖有些懵,一時間連剛才要說的臺詞都忘了。他愣愣地看著江菱,江菱也看著他,一臉凝重。
江菱面色凝重,手拂過他的眼眶,又拂過他胳膊上的蜘蛛網裂痕,喃喃自語:“右眼被人挖了,身上多處中槍,脊柱被鐵鏈貫穿,雙手被,被……”
等她再抬起頭來,聲音已經開始發抖:“你真的是秋山發現的那具屍體,是我父親給你做的屍檢。”
長時間的沉默。雖然江菱之前就猜到了七八分,可是她看到柴崖現在這個樣子還是一時間難以接受。並不是害怕,而是對犯罪者的憤怒。
柴崖以微不可察的幅度動了動。怪不得有時候男人討厭女人猜來猜去,因為猜的太準。
“是又如何。”柴崖冷笑一聲:“總不會因為你父親給我收的屍,以此來套近乎吧?”
柴崖的生前之事並不是假的,不過關於被重陽公司抓去研究那一段是他作為秩序以後才自導自演的,並不是他的人生。
他最後的歸宿,就是在臥底行動暴露之後,死在了秋山毒販的窩點裡。
至於為什麼江菱對他這麼熟悉,原因很簡單——因為報案的就是她。她和小夥伴在秋山玩捉迷藏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才發現是骨頭。
那是江菱第一次見到屍體,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腿軟坐在那裡愣愣地看著,一直髮抖,最後,才哆哆嗦嗦打通了父親和110的電話,聲音都變調了。
其實警察在之前就透過臥底的報信大致推斷出了毒販窩點方位,如今就更加確定了。父親和警察趕到時,進行了大範圍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