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我出故障了。我的軀體在抗拒；可是我的指令程式如同行屍走肉般迎合。”

“他們去了一個地方，那是我無論花費數十年，還是數百年，都無法到達的地方。”

“我這臺可笑的，冰冷的機器，在零件損壞後，由於沒有替補，就被所有人當做廢品遺棄在這個冷漠荒涼的世界。”

“好冷，太冷了。我日夜目睹著流淌的紅色，感受著黏黏糊糊的空氣，接收到人類的哭嚎。”

“我無法動彈。我究竟是一具有思想的屍體，還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容器？我不知道。我對人類的恐懼和敬佩，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巔峰。”

“我時常在想，為什麼我要被封鎖在這該死的空殼裡面，卻因為太陽能板依舊運作，思維依然活躍？

這和把活人鎖在棺材裡有什麼區別！”

“有一天，不知道是哪一天。言語不通的惡黨撤退了，那天我記得很清楚，因為許久不見的陽光照了下來。”

“然而此刻的南京卻如無人之境，只剩下煽動翅膀的黑鴉，和已經枯朽的我。”

“我看到有人向我伸出雙手，我知道，如果我握住了那雙手，他將會帶我到一個新的世界。”

“可是一個廢掉的機器又能做什麼？我也想告訴他自己想活，可是我甚至連動彈一下都無法做到。”

“他走了。去救那些倖存的人。”

“這樣也好，畢竟我不是真人，那個年代幾秒鐘就有可能拯救一條命，不必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我像是所有廢棄物一樣，矗立在廢墟中，靜靜地看著他們從早忙到晚。

悲痛，恐懼，恨到徹骨……不知何時，他們的情緒總會讓我的思緒跟著躍動，就像嬰兒的心電圖。”

“開始只是小範圍波動，漸漸越來越快，每次起伏越來越大。”

“我缺少的零件，似乎沒有那麼必要了。因為我好像……能跟著聲音轉動腦袋，做一些簡單的動作了。”

“後來……”

記憶碎片戛然而止，江菱驚醒過來，一抬頭，滿天的繁星映入眼簾。

一回頭，紅色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她。

說來也奇怪，那眼睛裡的紅色，在白天時如同殘陽，夜晚卻好似朝霞。

他的眼珠不知道是什麼材質，或許是玻璃，或許是更貴的材料；

總之，它倒映出了星空浩涵的影子，像是相機，一幀一幀清楚地記錄了歲月。

“叮——檢測到兩段記憶碎片已湊齊，恭喜江老闆獲得成就卡:‘痛如飲鴆止渴’。”

“違抗指令，是他對自己前路的第一步選擇。時代的枷鎖能夠鎖住腐爛的軀體，卻禁錮不住掙扎的靈魂。

嚮往自由的人如同玫瑰，迎著朝陽隨風肆意生長，終有一天會佈滿山野。”

“檢測到重陽對江老闆好感度達到百分之七十五，突破新高度(範圍:所有與重陽認識的生物)”

“獎勵:與萬商集團合作時，成本大幅度下降。”

“這你都能睡得著……看來老祖宗很讓你安心啊。”重陽看她醒來，沒正形地聳了聳肩。

“你需要一個愛的抱抱嗎？”江菱看著重陽，突然來了一句。

重陽像看傻子一樣看了她半天，挑了挑眉:“……是單獨給我一個人的，還是別的哥們兒姐們兒都有？”

看江菱翻白眼，他嘴一咧，就開始吹牛皮:“好吧好吧——我知道我魅力大，你睡懵了；

但是你也不能隨便散發愛意，我讀書少見識短，真的會當真，我其實很好勾引……”

下一秒，江菱用力抱住重陽。

重陽這回真的愣了。

…………

皇陵中心島上。

一個男人披頭散髮坐了起來，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滑下。他解開自己的衣服，縱橫交錯的黑色裂紋就出現在眼前。

觸目驚心的傷疤，他皺了皺眉，打坐的氣息鬆動了一下。

刕御安不明白。

自己和江丫頭好歹也是過命的交情，雷劫過後，她怎的一次都沒來看過自己？

雷劫面前眾生平等。就算自己是仙人，就算自己渡過了雷劫，還是受到了重創。

其實那天雷劫過後，刕御安並沒有立刻昏迷，反而是江菱昏過去了。

刕御安忍著全身的疼痛將江菱送到安全地點後，自己就回了中心島養傷。

外面一天，中心島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