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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上卿兼領郎中令蒙毅被貶黜隴西領軍,功勳望族蒙氏岌岌可危了!

中車府令趙高驟然擢升郎中令,並執“申明法令”之大權,侍中用事了!

隴西侯李信的十萬大軍不再屯衛咸陽,被調回隴西了!

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馮劫被莫名罷黜,形同囚居!

誰也不知其為何人何功的皇族大臣嬴德,驟然擢升為御史大夫了!

武成侯王翦的孫子王離由一個裨將,驟然擢升為三十萬大軍的九原統帥了!

丞相李斯開府令權大增,可以不經皇帝“制可”而直頒政令了!

二世胡亥要巡狩天下,示強立威了!

快馬飛馳使者如梭,連番驚雷在九月深秋一陣陣炸開,關中老秦人蒙了,天下臣民都蒙了。無論是郡縣官吏,無論是士子商旅,無論是市井鄉野,無論是邊陲腹地,無論是生機勃勃的秦政擁戴者還是隱沒于山海的六國復辟者,舉凡天下臣民,都在這接踵而來的巨大變異面前心驚肉跳,震驚莫名。人們不可思議,人們難測隱秘,人們驚駭莫名,人們感喟不及,人們無由評說,人們茫然無措。廣袤九州,無垠四海,以郡縣制第一次將諸侯分割的古老華夏連為一個有機整體的帝國天下,第一次出現了彌天漫地的大心盲。事實猙獰如斯,任何智慧都蒼白得無以辨析了,任何洞察都閉塞得無以燭照了。始皇帝何其雄健,竟五十歲盛年而亡!始皇帝何其偉略矣,竟下得如此一連串匪夷所思的詔書!長公子扶蘇何其大才矣,竟莫名其妙地自裁了!大將軍蒙恬何其雄武矣,竟能自甘下獄待死!少皇子胡亥何其平庸矣,竟能驟然登上皇帝大位!御史大夫馮劫何其忠直勳臣矣,竟能在二世即位大典上被驟然罷黜!嬴德何其老邁昏聵矣,竟能驟然位列三公而監政!趙高一個閹宦中車府令,竟能做統領皇帝政務的郎中令!還要執申明法令之權而侍中用事!關中宮殿臺閣連綿不斷,二世竟然嫌咸陽宮狹小!七十萬刑徒雲集驪山,丞相府不以為隱患,反以為消除復辟隱患!……

黑變白,白變黑。

天地大混沌了,人心大混沌了。

九州四海臣民在戰國末世的一統潮流中錘鍊出的所有鐵則,所有常識,都驚天動地地大逆轉了!天下口碑巍巍然的雄武勳臣,如山般一座座轟然崩塌了。天下皆為不齒的庸才飯袋,如突發之弩箭令人炫目地飛昇了!顯然大謬的政略決斷,一道道煌煌頒行了!除了庶民們久久盼望的寬法緩徵沒有頒行新政令,一切都在九月這個沉甸甸穀穗入倉的時節神奇地飛旋著眼花繚亂地顛倒了。一時間,人們連“陰陽失序,乾坤錯亂”這般話也不敢說了。因為,所有的人都在懷疑,世間還有沒有陰陽乾坤這樣的天地秩序與治世之道。篤信帝國法治的天下臣民困惑了,鬆動了。人們分明地看見了一種可能:一種微小而卑劣的渺渺物事,詭異且輕而易舉地撬動了巍巍山嶽般的新政帝國,廟堂構架已經傾斜得搖搖欲倒,帝國山河正在隱隱然滑向深淵。而這一切,竟然都是在短短的夏秋之交發生的,迅雷不及掩耳,颶風不及舉步,整個天下都陷入了巨大無邊的夢魘……

洶洶天下之口,寂然失語了。

第一次,天下臣民對功業亙古未聞的始皇帝的國喪,麻木得沒有了動靜。最是遵奉國政的咸陽市井,連當年呂不韋死去時遍搭靈棚的哀傷祭奠都沒有了。鄉野沒有了送別聖賢帝君的由衷野哭,都會沒有了失卻雄武天子的失魂悲愴。九州四海,官民一體,都被一種對未知的無形而猙獰的天命的莫名恐懼劫掠了……

這便是公元前210年的深秋時節,天下失語,帝國失魂。一代曠古大帝驟然留下的巨大權力真空,被一場發端於私慾的荒誕政變所填充,轟轟然前行的帝國新政倏忽大變異,華夏大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大迷茫之中。

四、李趙胡各謀帝國法政離奇地變異

只有李斯趙高胡亥三人的心思,仍在亢奮地旋轉著。

三人都不約而同地開始了雄心勃勃的謀劃。李斯的信念在做攝政周公,自然謀劃的是安定天下的大政長策。也就是說,二世新政如何發端,李斯得真正按照自家的主張拿出整體方略來。沒有了目光如炬的始皇帝盯著自己,李斯輕鬆了許多,大展才具的雄心勃勃燃燒起來。然則,當李斯大筆落下時,筆端卻再也沒有了那種堅實酣暢的流淌噴發,自以為成算在胸的種種方略倏忽間縹緲起來了。驟然之間,李斯想不出在秉持秦法遵奉始皇帝之外,還能有如何創制新政的長策偉略。而若僅僅如此,自己豈非只能亦步亦趨地效法始皇帝?果真如此,這孜孜以求的如同“商鞅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