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馬隊舉著長劍奮力捲了過去。然則,兩方騎士尚未近馬搏殺,秦軍騎士便紛紛在飛擲過來的長矛中落馬了。王離的戰馬長長嘶鳴一聲,陡然人立拔起,欲圖從這片長矛森林中飛躍出去,卻被十多支激射而來的長矛生生釘住了。那匹神駿的戰馬轟然倒地,卻依然避開了可能壓傷主人的一方,使已經中矛的王離滾跌到了戰馬的後背。王離尚伏身戰馬痛惜不已,項羽已經颶風般衝殺過來,一支萬人敵大矛直指王離咽喉,卻又突然停住了。
“王離!你做項羽戰俘了!”項羽大吼了一聲。
王離拍了拍死去的戰馬,艱難起身,正了正零亂的甲冑斗篷,對著項羽冷冷一笑,雙手驟然抓住長大的矛頭,嘶聲大笑著全力撲了上去。一股鮮血噴出之際,矛頭已經洞穿了王離胸腹……項羽一個激靈,突然將王離屍身高高挑起大吼道:“王離死了!殺光秦軍!”又猛力摔下王離屍身,揮軍向秦軍餘部殺來。
此時,秦軍大將蘇角及其所部,已經全部戰死了。只有大將涉間,率餘部在做最後的拼殺。漸漸地,數日未曾進食的秦軍騎士們力竭了,再也舉不起那將近十斤重的長劍了,坐下戰馬紛紛失蹄撲倒,騎士戰馬一個個口噴鮮血,驟然間便沒有了氣息。情知最後時刻已到,一時間秦軍騎士們人人勒馬,停止了搏殺,相互對望得一眼,一口口長劍從容地抹向了自己的脖頸……已經被憤怒與仇恨燃燒得麻木的涉間,眼見項羽一馬衝來,全力舉劍一吼,卻無聲無息地栽倒馬下了……
待醒轉過來,涉間眼前一片飛騰跳躍的火光。連綿篝火前,楚軍的歡呼聲震撼山川,楚軍的酒肉氣息瀰漫天地。涉間流出了口水,卻又閉上了乾澀的雙眼。突然,涉間耳邊響起了雷鳴般的上將軍萬歲的歡呼聲。隨即,重重的腳步與熟悉的楚音到了身邊:“這個涉間,是今日唯一活著的戰俘。不許他死,要他降楚!”涉間聽得出,這正是那個被章邯叫做屠夫的項羽的聲音。涉間靜靜地蜷臥著,凝聚著全身最後的氣力,突然一聲吼嘯平地飛起,箭鏃般扎進了熊熊火坑。一身油浸浸的牛皮甲冑騰起了迅猛的烈焰,涉間尖厲地笑叫著,狂亂地扭動著,依稀在烈焰中手舞足蹈。
楚軍將士們驟然沉寂了。
飛動的火焰消逝了,濃烈的焦臭久久彌散在原野……
※※※※※※
①棘原,章邯軍營地,秦時鉅鹿郡一片高地也。《集解》引兩說,一雲在漳水之南,一雲在鉅鹿城之南。依據戰場實際,從後者之說,棘原當為鉅鹿城南部之高地。
②戰士,戰國秦漢語,見《史記·項羽本紀》:“楚戰士無不以一當十……”
第七章 帝國烽煙
一、天地莫測 趙高的皇帝夢終作泡影
趙高想做皇帝了,且在河北戰事正烈的時候。
殺死了胡亥,咸陽廟堂的一切羈絆都被剷除得乾乾淨淨了。趙高一進咸陽宮,到處都是一片匍匐一片頌聲,想聽一句非議之辭,簡直比登天還難了。不說指鹿為馬,趙高便是指著太陽說是月亮,四周也會立即轟然一應:“月亮好圓也!”當此始皇帝也未曾擁有的威勢,趙高只覺沒有理由不做皇帝,再叫嬴氏子孫做皇帝,世事何在也。殺死胡亥的慶賀夜宴上,趙高將心思輕輕一挑,閻樂趙成等一班新貴僕從立即歡呼雀躍萬歲聲大起。趙高不亦樂乎,當場便“封”了趙成為丞相,閻樂為大將軍,其餘九卿重臣,趙高說三日後登基時再行宣詔。
四更時分散去大宴,趙高在司禮大臣導引下,乘坐帝車去太廟齋戒。可一坐進那輛自己駕馭了大半生的駟馬銅車寬敞舒適的車廂,趙高便覺渾身骨節扭得生疼,連臀下的厚厚毛氈也變得硬如鐵錐扎得臀部奇疼奇癢,止不住便是一連串猛烈噴嚏,酸熱的老淚也黏糊糊血一般趴在臉上不往下流,強忍著到了太廟前,趙高兩腿競生生沒了知覺。兩名小內侍將趙高抬出車廂,一沾地立馬如常了。趙高一頭冷汗氣咻咻道:“回車!有了趙氏太廟,老夫再來不遲。”兩個小內侍要抬趙高進車,趙高卻冷冷一揮手,躍身車轅站上了極為熟悉的馭手位。帝車轔轔一起,一切盡如往常,趙高心下頓時陰沉了。
三日後即位大典,其駭恐之象更是趙高做夢也沒想到的。
清晨卯時,宏大悠揚的鐘聲響起,新貴與儀仗郎中們在咸陽宮正殿前,從三十六級白玉階下兩廂排列,直達中央大殿前的丹墀帝座。這是一條大約兩箭之遙的長長的甬道,腳下是吉慶的厚厚紅氈,兩廂是金光燦爛的斧鉞。一踏上勁韌的紅氈,趙高心頭驀然湧起一種生平未有的巨大亢奮,心頭猛地悸動,幾乎要軟倒在地。兩名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