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啟祥在掀我的被子,“別睡啦,開席!”
“我真服他了,這麼喊他都不動彈?”老辛揪著我的前胸把我拽了起來,“做什麼夢了,睡得這麼香?”
我使勁揉了揉眼睛,桌子已經挪到了屋子中間,上面擺著兩瓶白酒和不少酒餚。
見我醒了,董啟祥丟給我一條溼毛巾:“擦把臉清醒清醒,大夥兒開始‘造’。”
我抬頭看了看上鋪,老萬正抱著一根胳膊粗的火腿腸有滋有味地啃著,哈喇子流到了脖頸裡。
狗繩子開完了罐頭,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兩下,對老辛說:“辛哥,我先整點兒還是先出去?”老辛揮了揮手:“先出去看著人,有你喝的。”狗逼衝我們抱了抱拳:“那我先出去了,大哥們好好喝。”董啟祥不耐煩地起身將他推了出去,隨手插上了插銷:“老辛你說你怎麼‘軋夥’了這麼個‘情兒’?要長相沒長相,要他媽條子沒他媽條子,你到底圖個什麼嘛。”老辛訕訕地笑道:“你沒嘗過他的滋味你知道個什麼?緊啊,夾得你喊都喊不出來。”操他大爺的,原來如此!我差點兒吐出來,捂著胸口下了床。老辛可能是看出來我瞧不起他了,尷尬地笑了笑:“你不知道,我在這裡都憋出毛病來了,以前有個假娘們兒‘郭大姐’幫我解決困難,郭大姐走了我就來不及了,臨時抓了個‘小工’……別笑話我了,難啊,勞改真他孃的難啊。”
董啟祥皺著眉頭嘟囔道:“我可告訴你,咱們喝酒期間別讓他進來,我噁心。”
老萬在上鋪嘿嘿了兩聲:“就是就是,容易聯想到屎。”
老辛瞄了上鋪一眼,剛要發作,大鴨子笑道:“老辛你比我想得開,辦實事兒,不像我,整天‘擼管兒。”
酒喝得很快,上中班的犯人回來的時候我們已經清掃了“戰場”。我很佩服董啟祥和老辛的酒量,兩瓶酒幾乎都讓他們倆喝了,我頂多喝了一兩。喝了酒,老辛的話就更多了,一個勁地回憶往事,這些往事全是勞改隊裡面的,我都懷疑他是否曾經在外面生活過,一會兒是跟那個叫胡四的瘦子在這裡時的糾葛,一會兒是他對那個叫林武的大胖子的讚賞,一會兒感嘆現在的勞改犯都不像勞改犯了,一點兒江湖義氣不講,全是雜碎〉到最後他竟然抹開了眼淚,說他自己以前沒睜開眼,管用的兄弟沒交往出幾個來,全交往了些雜碎,在這裡受他的照顧,出去沒有一個想著他的……說罷摸著董啟祥的肩膀淚雨滂沱:“大祥你行,我不是在表揚你多麼江湖,我是說你會交往人,你看你,胡四、林武、蝴蝶,哪一個出去還忘了你?我他媽就完蛋了,除了吳胖子還隔三岔五的來看看我,誰他媽還記得監獄裡有個辛明春?我操他孃的,失敗,真雞巴失敗呀。”
“原來辛哥還認識吳胖子,”我裝做肅然起敬的樣子,衝他挑了挑大拇指,“將來出去不愁沒有性生活過了。”
“你也認識吳胖子?”老辛瞪著模糊的淚眼問我。
“認識……”腦子裡驀地閃出楊波那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我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第十七章 來順將是另一個家冠?
那些天,我總是在天將放明的時候做夢。有一次我夢見楊波了,我們好像又回到了劉大為家↓站在窗前看大海,頭髮是挽起來的,不是我第一次見她時的那樣。我去動她的頭髮,想要把它弄成馬尾狀,她開啟我的手,幽幽地說:“我叫楊波,謝謝你。”那是我十八歲那年她對我說過的第一句話∥裡,我隱隱約約感覺有些不太對勁。突然間,場景變了,我赤身裸體站在八廠工地的一個塔吊上,楊波站在我的對面,一絲不掛,淚眼模糊,她在唸叨:“你去死,你去死……”瘋了似的撲過來推搡我,我泥鰍一般躲閃她,終於還是沒站穩,輕飄飄地閃了下來,一邊跌落一邊怒斥:“你總是這樣,還有完沒完啦!”
一個下雪天的上午,我趴在值班室的桌子上給楊波寫信,我寫得非常吃力,撕了好幾張紙才寫了這麼幾句話,我說:“愛情是甜蜜的,也是苦澀的,但我的內心充滿了甜蜜。我想你想得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心裡非常難過。我覺得我對不起你,我不該跟你為了一點小事爭吵,我太不是男人了。如果你能夠看到這封信,就把我忘記了吧,希望你能快樂起來,我們兩個人攜起手來奔向美好的未來。”落款處,我寫道:“永遠愛你的張寬,永不變心。”把信摺疊好,我想,我這是寫了些什麼狗屎呀,語言前後矛盾,連我自己都不明白這封信到底想要表達一個什麼意思,絕交信?求愛信?請求寬恕信?好象都不是。
其實信裡表露的資訊我清楚,捨不得人家還要裝一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