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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起炕了,來到堂屋的太師椅上坐下,郭財媳婦早籠了一盆旺火放在堂屋裡,四處烘得暖暖的。綾子又端了熱水來讓大老爺洗臉漱口,最後泡了一壺熱茶。

這時候二太太也起來了,挺著大肚子坐在另一張太師椅上陪著大老爺,黃嫂忙著拿了一塊棉墊子墊在二太太屁股底下。

大老爺說,昨夜喝多了,擾得你不輕。一時倒沒顯得過分難為情。

二太太說,也沒有什麼,只是不知道大老爺咋著走到銀杏谷這邊來了?

大老爺笑笑,索性說了句輕佻的話,心裡惦記著你的緣故,不是如此,倒說不清了。當然這時跟前沒有人。

二太太確信這也算是一句實話,就表示關切地說,酒醉傷身,就不知道大老爺是圖了高興還是因了傷心才喝這麼多?

大老爺說,哪來的傷心,倒是一時來了興致,又不把持,就喝醉了。於是就跟二太太說了同許老爺子穆先生和高鷂子喝酒的事。

二太太就明白了,想想倒覺著沒什麼,勸大老爺說,還是少喝些好,要是昨兒夜裡摔倒在哪兒就只有凍一宿了。

這時田嫂已經把湯端來了,青花瓷碗裡頭臥著兩個荷包蛋,一綹兒掛麵,幾片嫩綠的白菜葉兒,湯麵上浮著一層金黃的油花兒,騰騰地冒著熱氣,香味撲鼻,一看就知道是柳老疙瘩的手藝。大老爺已經來了食慾,但不好端過來就吃,跟二太太說,弟妹先吃,我倒不覺得餓,只是口渴,我喝茶就行了。說著把碗推給二太太。

田嫂說,二太太也是一樣的,馬上就端來了,大老爺先吃。

二太太也說,大老爺甭客氣了,先吃了面再喝茶,餓肚喝茶不好,傷身子。二太太又把麵碗推給大老爺。

很快,綾子又端了一碗雞蛋荷包面來,跟剛才那碗一模一樣,這碗是給二太太的,只是鹽放得少,輕淡些。

綾子說,沒有給亭兒煮,跟我們一起喝小米粥吧?綾子極少稱呼亭兒大小姐。

亭兒知道綾子說這話沒有懷著好意,但當著大老爺和二太太的面不好吵,就假裝高興地說,好,我正想喝小米粥呢,肚子裡油多了,清不掉,膩口。這話也是向綾子示威,那意思很明顯,你別得意,反正我是主子你是丫頭。

大老爺和二太太誰也沒有在意兩個孩子鬥嘴,互相謙讓一下便開始吃雞蛋麵。轉眼吃完了,綾子收拾下去,這才開始去東廂房吃小米粥。如果不是因為大老爺在這兒,一般情況下二太太是和她們一起吃的,二太太認為大家在一起吃飯香。

趁著綾子田嫂她們吃飯的工夫,大老爺以非常關愛的態度向二太太詢問了有關分娩生孩子的事。說實話,二太太還是很感激大老爺的,畢竟不是冷麵無情的人,她對大老爺說,到十一月中旬吧,反正也快了,這不十月快過完了嗎,我覺著他天天要折騰著出來呢。

大老爺很高興,因為他知道這孩子是他的,對二太太的愛憐之情甚濃,說,只要他平安地來就好,到明年的娘娘廟,咱們再一起去燒香還願,觀音菩薩真是顯靈!於是,大老爺和二太太同時想起上次去娘娘廟請願的事。

大老爺又喝一盞茶才離開二太太這裡。像這樣的天氣基本上無事可做,何況剛下了一場雪還沒有化,大老爺也只是四處轉轉,到街上的鋪子或是作坊裡看看。按說應該去趟天津北京和保定看看保和堂的買賣,早些天北京來信說今年的生意減了兩成,而天津因為上次打官司託了人情,也該去回拜一下才好。但是二太太分娩在即,這個時候無論如何走不得,不曉得為什麼,大老爺尤其擔心二太太。

與此頗有不同的是,二太太一直對昨夜大老爺不明不白地進入銀杏谷的事疑惑不解。當初大老爺也曾半夜三更地進銀杏谷,但那是她把門故意留給他的,這次不一樣,銀杏谷這些日子忽地多了這許多人,難道也有人跟大老爺約好了留門子嗎?除了郭嫂這顯然不可能,而郭嫂當然也不可能。

二太太跟亭兒說,去年秀兒還在的時候把一個用雞毛扎的好毽子踢到門樓上去了,你讓護院房的牛旺搬個梯子上去把它拿下來,冬天腳冷的時候,你可以跟綾子踢毽子玩。這當然不是二太太的真實目的。

做這種事情對牛旺來說輕而易舉,何況護院房的院子裡就放著一架現成的梯子。牛旺把梯子挎在肩上就跟著亭兒來了,這時二太太早站在門樓下面等著呢。

僅僅是為了找一個雞毛毽子,牛旺認為二太太有點像孩子一般任性。

牛旺跟二太太說,門樓上面有雪,毽子埋在下面也看不著,不如等雪化了再找,反正是踢著玩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