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白董事長,我在樓道碰到抱著女兒來看病的珍妮,心情有些不快。
是個拐角,正上樓梯的我,和從樓道走過來的珍妮打了個照面。珍妮滿臉寫著心事,凝著眉頭,沒有塗脂抹粉,素清的臉色發黃,巨大的眼袋把它的眼睛弄成兩口乾井。她充滿敵意的看了我一眼,攔住我的去路。
怕吵醒女兒,她盡力的壓低聲音,“李佩珊,為什麼你總是陰魂不散?”
“為什麼你總是跟我吵?我們為什麼一見面總是吵?我不想吵。”
“因為你我水火不容,這個城市,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為什麼?你已經得到了你想到的生活,妻子、兒媳、母親、商務大樓白領,你過你的生活,我過我的生活,我們誰都不會妨礙到誰。”我也盡力壓低聲音,我也不想吵到這個熟睡中的孩子。
仔細一看,這個孩子的眉梢眼角,竟是活脫脫一個小珍妮和小張開的結合體。她的美麗,是純淨的,純淨的那樣迷人。在她眼中,這個世界還是簡單而美好的。
“你這樣一直在別人的生活中晃盪,你讓別人怎麼清清靜靜生活?”
“我在過我自己的生活,從來沒想過攪亂誰的生活,你太敏感了。”說完,我就要繞過她離開。
她不依不饒,堵住我的去路,“你說的這叫什麼話?什麼叫我敏感?明明就是你想要報復我,想要拆散我的家庭,想要看到我們都生活得不幸福,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說完,她猛地發現自己的話說得有些重了,便重新壓下聲音來,低低地用力地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我告訴你,你心裡想什麼,我明白的很!”
珍妮為何如此敏感?不化妝的珍妮,再加上這副心事重重、怒髮衝冠的模樣,簡直讓我感到有些害怕。難道是她的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得不這樣想。
“沒意思,報復你對我有什麼意義,你過得好不好,對我又有什麼意義。”我說,我又要離開。
第一次去米暉家裡做客,是我媽出院那天。
那天的陽光特別的明媚,一些不知道名字的鳥,在醫院的樹林裡歡快地唱歌。我媽笑容燦爛的開在臉上,這樣的笑容使我媽年輕了十歲。果然,笑一笑十年少。
“阿姨,您今天的氣色看著真好。”
“這要多虧了你這麼多天的照顧呀,還有,米暉啊,你打電話告訴你爸你媽,別做太多的菜啊,別整的太複雜嘍,咱就吃點家常便飯就行,咱都是一家人嘛,別弄得那麼客氣。”我媽說。
我臉上一個端不住,“媽,您看您,說啥呢?”
米暉卻吃米的小鳥一樣,歡喜的點點頭,“對呀對呀,阿姨,您說得對,咱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我爸我媽他們早就想邀請您和沛珊去家裡熱鬧熱鬧了,他們做的,都是您和沛珊愛吃的,這您就不要擔心了。”
“就是辛苦你爸媽啊,你看,我住院的時候,他們就挺受累的,天天燉湯讓你帶到醫院來。”
米暉的父母其實是想親自到醫院來給我媽送的,米暉徵求過我的意見,我說先不用了,米暉就沒讓他的父母來。米暉十分尊重我的意見,我說不的事情,米暉就會不。我點頭,米暉就一定會去做。
“阿姨,您看您,您都說了,咱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呀,就見外了。”
就在我們上車的時候,衛辰的車開進了醫院,我認識衛辰轎車的車牌號。阿南開車,衛辰坐在車後座。隔離紫外線的車窗膜裡,不知道衛辰是什麼表情。直到他走下車,我才看清楚,他飄蕩在臉上的茫然和失落。
米暉從後視鏡裡看著我,柔柔的說:“我們開車了,搖上車窗吧,路上風大,別吹壞阿姨,剛出院的身子還是得多注意點。”
我搖上車窗。
我媽也看到站在住院樓下的衛辰,衛辰微微笑起來,朝我們揮揮手,走過來。剛才臉上的茫然和失落,消失在徐徐的風裡,清透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
“開車吧,米暉。”我媽說。
“等一下。”我說。因為衛辰已經走過來了。
“別等了,你叔叔阿姨還在家等著我們呢,我們得過去幫把手,不能等著吃。”我媽說。
“媽,我說等一下,等一下。”
“等什麼,有什麼好等的。”
“我哥過來了,我哥肯定是來接您出院的,我得下去跟他說兩句話。”我哥就是衛辰,畢竟衛辰是我媽的乾兒子。
“開車!”我媽提高嗓門,衝米暉說。